医生
还是一束被盖,那个怪人见我已经注意到那一边了,忽然一只手象一个铁抓子,扣定了我的膀子,‘你看去,你看去,’那声音并不十分凶狠,可是有极大的魔力,我不能自主的站了起来,随同他走过去,才明白那是一个睡着的病人。我懂到他的意思了,心里很好笑我自己先前所作的估计,我错认了人,先还以为他是疯子,现在可明白了。
待到我蹲身到那病人身边时,我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女人,身体似乎很长,乌青的头发,蜡白的脸,静静的躺在那里不动,正象故事上说的为妖物所迷的什么公主。当我的手触着了那女人的额部时,象中了电一样,即刻就站起来了。因为这是一个死得冰冷的人,不知已经僵了多久,医生早已用不着,用得着的只是扛棺木的人了。那怪人见我忽然站起身了,似乎还并不怎么奇异。我有点生气了,因为人即或再蠢,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把一个死得冰冷的人勒逼到医生,这不是一个天大玩笑吗?我略显出一点愤慨的神气,带嚷带骂的说:“不行,不行,这人已经无办法了。你应该早一点,如今可太迟了!‘’怎么啦?‘他说,奇怪的是他还很从容。’她不行吗?你不说过可以用水喷吗?‘我心里想这傻瓜,人的死活还没有知道,真是同我开玩笑!我说:”她死了,你不知道吗?一个死人可以用水喷活,那是神仙的事!我只是个医生,可并不是什么神仙!’他十分冷静的说:“我知道她是死了的。‘我觉得更生气了,因为他那种态度使我觉得今天是受了一个傻东西的骗,真是三十年倒绷孩儿,料想不到,心上非常不快乐。我说:”你知道她死了,你就应当请扛棺木的来送葬,请道师和尚来念经,为什么把个医生带来?我有什么办法!’“你为我救救她!”
‘她死了!’
‘因为她死才要你救她!’
‘不行,不行,我要走了。让我回去吧,我那边还有好些病人等着。我不能再同你这样胡缠。你关了我太久,耽搁我多少时间,原来只是要我做这件傻事。我是一个大夫,可不是一个耶稣。你应当放我出去,我不能同死人作伴,也不欢喜同你住在一处!’我说了很多的话,软话硬话通不顶事。到后来我又原谅了这个人了,我想起这人不理会我的要求的理由了。年纪青青的忽然死了同伴,这悲哀自然可打倒他,使他失去平常的理知。我若同这种人发牢骚,还是没有什么益处。他这时只知道医生可以帮他的忙,他一定认得我,才把我找来,我若把话说过分了,绝望了,他当真发了狂,在这峒中扼杀我也做得出。我要离开这个地方,自然还得变更一点策略,才有希望。为了使他安慰起见,我第二次又蹲到那个死尸边旁去,扣着那冰冷的手,就着摇摇不定的一点灯光,检察那死者的脸部同其他各部。我有点奇怪我的眼睛了,因为过细瞧那死人时,我发现这人是个为我从没有看到过的长得体面整齐的美女人,女人的脸同身四肢都不象一个农庄人家的媳妇。还有使我着骇的,是那一身衣服,式样十分古怪,在衣服上留下有许多黄土,有许多黄土。我抬头望望那个怪人,最先还是望到那一对有点失神却具有神秘性的眼睛。
‘我不明白你,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打哪儿背她来的?’‘……’‘我要明白她从什么地方来的。’‘我从坟里背她来的。’‘怎么?从什么地方!’‘从坟里!’‘她死了多久你知道吗?……你知道她死了又挖出来吗?
……‘
他惨惨的笑着,点点头,那个灯象是要坠到我头上的样子,我糊涂而且惊讶,又十分愤怒,‘你这人,真奇怪!你从什么地方带来还是带到什么地方好了!你做了犯罪的事还把我来拉在一起,我要告发你,使你明白这些玩笑开得过分了一点!……’不知为什么我想这样说却说不出口,那个固定不移的眼睛,同我相隔不到一丈远近,很有力量的压服了我。?
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