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据俺所闻,贵朝境内,义军四起,祸患之来,近在心膂,后方先自不稳定了,自顾不暇,怎谈得到‘前线稳定’?”
“宣赞说前线稳定,谈何容易,只是猜测之词,”耶律大石点头道,“俺说容易做到,却有根据。宣赞只听到三日前道路上传闻的消息,却不知道这两天我军又续有进展。”
一谈到前线,耶律大石好像一匹久经战阵的战马听到鼓角声时那样地兴奋起来。对于一个战略家来说,还有什么比得上他在一场胜利的战役后,当着一员敌方将领的面,谦逊而又痛快地分析这一战役成败利钝的因素更加感到兴趣的事情?这时耶律大石把马扩当作这样一个可喜的谈话对象,似乎马扩是被邀请来分享这种乐趣的一位贵宾。他讳细地谈到廿六那天,他怎样煞费苦心地把杨可世的精锐部队牵制在界河两岸,甚至杨可世的渡河作战,也在他预料中,把杨可世本人放过河,他才可能放手发动南岸的攻击。他承认杨可世的猛攻,几次动摇了他的阵脚,有好几次他几乎要改变原定计划把包抄两边的大部队撤下来解正面之围。如果这样,就中了杨可世之计,使大局改观了。他说杨可世最后一次猛攻时,他一度认为自己已被战败,准备一死殉国。当时他藏在阵后,与杨可世只有一箭之距,幸亏将士们力战,持之以坚,才能顶住杨可世的攻击,转危为安。说话时,他对西军作了恰如其分的评价,说宋、辽对峙一百多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激战,杨可世也当得起是当代的名将而无愧了。
然后他又得意地说到,继廿六日一战以后,廿七、廿八两天,他都曾发动试探性的进攻,今天凌晨,又进行一次强烈的进攻,压迫宋军后退数里至十数里的阵地不等。他讥笑环庆军当不得他亲自一击,就纷纷后撒。他是等到这个胜利的战役结束后,才从东线赶到这里来的,征尘仆仆的战袍还来不及更换。但他对这个局势还不能完全满意,他认为截止此刻,还不能说前线已经完全稳定了。这时他用着一个绕帅和他的行军参谋共同研究作战才略时那副全神贯注的神情,把手指醮着茶水,在桌面上画出目前两军阵地的大致轮廓,一面随时补上很快就干了的茶水。一面分析道:
“目前犬牙相错,都在平坦沮洳的地面上构筑临时阵地,双方都无险可凭。这个地势对进攻的一面有利。”
这是无可辩驳的军事常识,如果情况真是这样,我军确属危殆万分,马扩不禁在心里暗暗着急。
“我军一再获利,攻势旺盛,”耶律大石完全没有顾到马扩心里想的什么,“相形之下,贵军就显得士气萎靡,抵御不力。只如今日之战,东线的杨惟中,西线的辛兴宗都是不战而溃,放弃了阵地。倘非王禀等力战,俺早已挥兵直趋雄州城下了。形势如此有利,俺决于三数日内,再发动一次猛攻,必得把贵军逼退到雄州、霸州一线,闭关自守,无出击之力。那时才谈得上前线稳定,对今后的军政局面,才能操纵自如。”
耶律大石畅快地谈论着,不怕把自己计划中的一次攻击告诉马扩,只因他对自己要想争取的目标已有充分的把握。只有当他说到“操纵自如”时。才意识到马扩是敌方人员,于是带着一点歉意说:
“俺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话,宣赞要处在俺的地位上,一定也是如此做的,宣赞休得介意。宣赞回去后,不妨把这话传与种师道知道,叫他预作准备,严阵以待,与俺一决雌雄。休怪俺乘他之不备,又发动了一场袭击。”
耶律大石说得十分坦率,并无夸耀自己、凌侮对方之意,但在他的坦率之中,仍然充满了自信,这使得马扩听了,非常刺耳。
“林牙一面力主双方议和交好,”他反驳道,“一面又一再主张发动袭击,岂非言行不一,自相矛盾?老实说,俺马某就信不过你的建议,又怎能使宣抚和经略相信你家议和的诚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