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勇的追悼会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赵京洛看着小小的战圆圆一身黑衣行礼的样子，恍如看见当年的自己。其实至少战圆圆是幸运的，她身边还站着她的妈妈，而她当年是彻彻底底的孤身一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向自己最亲近的人鞠躬，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办法还礼。

    战圆圆的妈妈姓卢，叫卢玮，她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也会在后半程里飘摇如同芦苇吧。那个平日里最喜欢微微笑，给她塞自家蒸好的馒头的温柔女人，一夕之间变老了好几岁。而战圆圆，也再不会扯着她裙摆撒娇，要吃冰淇淋了。赵京洛很清楚，她会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一夕之间长大。

    她和队里其他人说好，不要告诉战圆圆战队是死在她生日那天，而是告诉她事情发生在两天后。她记得她的父母，也是双双死在了她生日那天，自此赵京洛没有再过一次生日，对她来说生日是伤疤，是撕裂，是再也不能像同龄人一样撒娇耍赖完全地依靠着别人给的温暖，被生活的刀尖逼着走向成熟的标志点。

    我不希望圆圆以后想起生日也会疼，我希望她对生日的印象是美好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京洛的眼圈是红的。

    在战勇的遗像下，赵京洛和吴越双双鞠躬。

    战队，保重。

    她终究没能收到战勇包给她的红包。

    出了殡仪馆的门，赵京洛的眼圈还是红着。她看着黑伞伞缘坠落下来的水珠，一滴滴，一串串，落进心里，酸涩得像眼泪。

    洛洛，我有事想和你说。

    吴越犹豫着开口，挡在她头上的伞微不可察地侧了侧。

    说吧。

    这件事之后我家里有点担心你，他们和我说···

    赵京洛一下子钻出伞去，冷然一笑。她的鬓角沾了雨，水珠在她耳畔晃啊晃，看得吴越有些目眩。

    说希望我改行，否则结婚的事还是要商量，对吗

    哪怕是调到其他警种也可以，洛洛，如果哪一天你也···吴越语气一顿，你有想过如果今天那张黑白相片是你的话，我会怎么样我知道，你有信仰，你热血你乐于奉献，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啊。

    赵京洛垂眸，吴越仿佛受到了鼓励一样，继续说下去。

    能不能为了我，自私一次

    赵京洛抬起头笑了，眉眼舒展的那种笑。

    阿越，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我明白你的感受，当年我也怨过我的父母，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为什么把我扔下一个人面对本不该我来面对的事情，后来我被毒贩报复，被用刀子抵着喉咙，又被我父亲的同事舍命相救，那个叔叔在医院里，三天三夜才脱离危险，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们在是一个人之前，首先是一个中国人。

    洛洛，你不能这么做，不能。吴越的语气弱下来，小心翼翼而虚弱。

    我可以，我希望我身边的人，能完全理解我的决定。如果真的有一天我离开了，他可以不怨恨我，可以很潇洒很漂亮地继续活下去，可是阿越，你看，你不可以。你会痛，你会无望，你会不知所措，赵京洛无奈地笑了笑，我以为你做刑诉，对于这些事情了解很多，我们之间不会有这个问题，可是我想错了。

    阿越，我们不合适。

    赵京洛潇洒地把吴越甩在身后，努力掩饰自己的疼痛。

    短短四五天啊，她亲人一样的同伴没有了，她身边的爱人也没有了。这不是赵京洛第一次的地覆天翻，但这是赵京洛第一次茫然不知所措。她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条路的危险，但却的确是第一次意识到这条路的孤独，不只在于同行者少，更在于它与正常生活中间的壁垒。

    她毫不质疑自己的这条道路是正确的，但眼下，却不知道她应该如何走下去。

    天色渐晚，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