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笺藏心迹
素白的宣纸。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呼吸瞬间凝滞——纸上用工笔重彩画着一幅《停云诗意图》。
远山含黛,烟云缭绕,山脚下的小亭里,两个水墨勾勒的人影正在对弈。
画的留白处题着她写的那首《停云》,字迹却是沈停云的,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分行书的飘逸。
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落款:"停云写簌月诗意,甲午年仲夏"旁边还钤了一方小小的朱印——"云栖"二字篆得古雅非常。
"这是""赔礼。
"沈停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辩论赛上的冒犯。
"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鹿簌月注意到他左手腕上多了一根红绳,绳结处串着一颗青瓷珠子,正是雨过天青色。
"你会画画?""家学。
"他轻轻按住画纸一角,"我父亲是"话音戛然而止。
图书馆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鹿簌月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碰她的手背——是沈停云的指尖。
"别怕。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只是跳闸。
"月光从气窗流泻而入,为画上的云山镀了一层银边。
鹿簌月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握住了,沈停云的掌心有微微的薄茧,蹭得她皮肤发烫。
"诗我看了。
"他突然说,"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这句改得很好。
"原来他早就读过曹植的《七哀诗》。
鹿簌月正想回答,突然听见书架后传来窸窣的声响。
"有人?"沈停云迅速松开手。
灯光重新亮起的瞬间,鹿簌月看见一道黑影闪过书架尽头——那件绣着书法社徽章的外套,分明是张明远的。
晚自习下课时,雨又下了起来。
鹿簌月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水洼里不断扩散的涟漪。
突然,一把黑伞撑开在头顶。
"送你。
"沈停云的声音混着雨声,像隔了一层毛玻璃。
他的伞往她这边倾斜,右肩很快被雨水打湿,衬衫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肩胛骨的轮廓。
他们走过篮球场时,贺临风正在雨中练球。
看见他们,篮球突然脱手,重重砸在水坑里,溅起的泥水染脏了沈停云的裤脚。
"手滑。
"贺临风咧嘴一笑,目光却落在鹿簌月怀里的锦盒上,"哟,收礼物了?"沈停云没理会,只是把伞又往鹿簌月那边偏了偏。
雨幕中,他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在路灯下闪着微光。
到女生宿舍楼下时,鹿簌月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素笺折成的方胜:"给你的回礼。
"沈停云接过,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方胜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圆。
"明天见。
"他转身走进雨里,背影渐渐模糊成一片青灰色。
鹿簌月回到寝室,才发现桌上多了一本《李商隐诗选》。
翻开扉页,夹着一枚银杏书签,叶脉间写着一行小字:"画可以公开,诗只给你看。
"落款是一方朱印的拓印——正是那枚"云栖"。
窗外,雨打银杏的声音渐渐轻了。
鹿簌月把书签贴在胸口,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远处男生宿舍的某扇窗前,一盏台灯亮到很晚,灯光在雨夜中温暖得像一颗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