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色渐深,就在我以为今夜终于能清静了时,院门外突然传来顾承煜带着薄怒与一丝不易察觉慌乱的声音:苏挽霜!你给我开门!把话说清楚!
紧接着,是扑通一声闷响。
春桃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小姐,大少爷……大少爷他跪在门外了!
我端坐镜前,拆下发髻上的最后一支素钗,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跪他顾承煜也会跪
我没有理会,只是冷冷地对着紧闭的房门道:春桃,关好门,落锁。
门外,他的声音从最初的怒不可遏,渐渐染上了哀求与无措:挽霜,我知道错了,你开门,我们好好谈谈,别这样……
雪越下越大,似乎要将整个顾府都埋葬。
我静静听着门外他渐渐嘶哑的哀求,一夜无话。
天亮之后,一切都会有个了断。
2
腊月廿三,我将一纸合离书拍在顾承煜面前。
他为林月婵庆生的喧嚣,成了我十年绝望的落幕。
次日天未亮,我便带着春桃,拎着一个早已备好的小小包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顾家大门。
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我十年前悄无声息地嫁进来一般。
只是来时满心憧憬,去时只余一片寒凉。
金陵的晨雾湿冷,马车轱辘压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咯吱声。
春桃一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红着眼圈,将一个汤婆子塞进我怀里:小姐,暖暖手。
我嗯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十年了,这座囚笼,我终于出来了。
行至城郊十里亭,车夫忽然勒住马缰:夫人,前面有人拦车。
我心中一紧,莫不是顾承煜派人追来了
掀开车帘,却见一人一马,青衫磊落,立于薄雾之中。竟是周怀瑾。
他眉宇间带着几分风尘与无奈,见到我,只叹了口气:挽霜,你这又是何苦。
周大人,我平静地回礼,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就这么走了,承煜他……周怀瑾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他今早发现你不在,已经快疯了。他到处找你,他说他不是不……
不是不在意我我轻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周大人,这话你信吗十年冷遇,一朝幡然悔悟,是因为我终于肯放手,还是因为他顾承煜的独占欲在作祟
周怀瑾面露一丝苦涩:挽霜,承煜他……他幼年丧母,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很多事情,他习惯了藏在心里,习惯了用冷漠来伪装。他对你的那些刻薄,或许……或许只是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如何是好,便能将我视作敝履,任由一个通房丫头爬到我头顶作威作福任由‘克夫’的流言将我淹没我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春桃握着我的手,感到了我的颤抖,周大人,你不必替他分说。十年了,我看够了,也受够了。
他还要再说,我却已放下车帘:春桃,我们走。
马车再次启动,周怀瑾没有再拦。
他或许明白,此刻的我,心意已决。
我靠在车壁上,闭上眼。
周怀瑾的话,像石子投入古井,虽未起波澜,却也荡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顾承煜疯了
他在意
可那又如何,被刀子捅过的心,即便伤口愈合,疤痕也永远在那里。
我苏挽霜,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后来我才从周怀瑾口中得知,那日我决绝离去后,顾承煜确实如同疯了一般。
他砸了书房,第一次在他那位威严的父亲面前失态怒吼,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到周怀瑾府上,双目赤红地求他动用大理寺的关系,无论如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