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日前申时三刻,朱雀大街忽起喧嚣
礼部尚书府千金宋朝昭从惊马背上重重坠落,后脑狠狠撞在青石板上,浮云纹青玉簪碎作三截当日暮鼓敲响时,阖府皆知小姐独独忘了对聂揽洲的痴恋
宋父宋如晦将官帽重重掷在案上:"纵是忘川水饮尽,宋聂两家的婚事也定要如我女所愿"
他红木椅扶手上的雕花麒麟鳞片深深扎进掌心,"三书六礼既成,为父便是强按着聂家脖子也要把这桩婚事坐实"
烛泪在鎏金烛台上堆成珊瑚状,宋朝昭倚着缠枝牡丹锦枕,鸦青长发散在杏红中衣上:"爹爹,我当真……痴缠过聂公子"
檀香自博山炉蜿蜒而出,宋夫人用缠枝莲纹绢帕拭去女儿额角的汗:"走动的频繁,倒是有这么回事儿"
她腕间翡翠镯碰在瓷枕上叮然作响,"可那聂家世子看你的眼神……"话音忽止,窗纱外芭蕉叶在夜风里簌簌发抖
东厢值夜的婢子们咬着耳朵:"要我说,
聂世子可不是良配,听说这几日苏御史家小娘子日日跟聂公子游湖。"
"咱们小姐上元节在虹桥扮作卖花娘,都没换来他一个正眼"
"都说情字灼人,如今倒像是观音净瓶里的甘露,把痴心浇了个透"
第三日暮色四合时,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聂揽洲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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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下的对峙
聂揽洲踩着最后一道余晖跨进垂花门,玄色织金箭袖扫过石阶上零落的辛夷花瓣,腰间玉坠却系着半旧的红豆穗子
"装失忆上巳节你当众扯断灵音的马镫皮带时可没这般柔弱!"
少年猝然欺身上前,五指几乎戳上对方鼻尖,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嫌恶:"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那日分明是你逞强,非要与苏姑娘赛马比箭!"
聂揽洲指尖随着厉喝重重划过空气,"自己坠鞍落马倒还罢了,怎么还反咬一口"
喉间溢出声冷笑,他碾着对方仓惶后退的步子步步紧逼:"如今倒好,害得灵音平白挨了三日家法"
忽然反手揪住对方襟口将人拽到眼前,嗓音淬着毒:"宋朝昭,你这般颠倒黑白的作派,当真是我见过最下作无耻之人!"
宋朝昭喉结滚动数次,胸中翻涌的熔岩几乎要灼穿咽喉
"既然我让你厌恶至此——"
语尾的颤音化作利刃劈开空气,"明日便请聂府退还庚帖"
雕花楠木屏风后,宋朝昭话音坠地的刹那,满室烛火都跟着晃了晃伺候的丫鬟们捧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里,金丝楠木桌上的碧螺春茶腾起的水气都凝滞了
也难怪她们惊愕
若是照着春红姑娘日日在她耳边念叨的那些痴情事迹——冒雨送伞被泼脏衣襟还傻笑,翻墙摘梨花摔折腿仍要绣香囊——这般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宋朝昭,如何能说出退婚二字
鎏金瑞兽香炉腾起的青烟里,聂揽洲突然暴起,青瓷茶盏在紫檀木案上砸出闷响
他剑眉下压的阴影笼住半张脸:"又要耍什么花招去岁冬月在我书房撒泼的是谁上个月的又是谁扔给我香囊"
他忽然大喊:"今儿说要退婚,明儿是不是就要去太后那儿哭我始乱终弃"
聂揽洲见宋朝昭愣神:耍什么心机你为什么一定要痴缠我我宁愿路边乞丐喜欢我,也不要你的喜欢!
宋朝昭听得眼角一跳
聂公子癖好还未曾听说过……
宁要野犬垂青,不要世家明珠这般风骨……"
她偏头用帕子虚掩了一下笑意
她忽地轻笑:"倒与南风馆头牌公子不相上下"
沉默是今日的康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