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幕中的抉择

    林姐没有抬头，目光仍停留在落地窗外那片被雨丝割裂的灰色云层上。玻璃上的水痕像蜿蜒的蚯蚓，将城市天际线扭曲成抽象画。她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那是丈夫创业失败前最后送她的礼物。

    水晶吊灯突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小吴慌忙调整平板角度。虚拟厨房里，AI主妇正在用平底锅煎牛排，滋滋声响在空调出风口的嗡鸣中显得格外单薄。您看这飘窗设计，梅雨季晾晒衣物特别方便。他刻意提高的声调在售楼大厅的大理石地面反弹，撞碎在某个穿着高跟鞋的看房客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里。

    林姐终于开口了。声音像浸过冰桶的棉絮：我儿子对紫外线过敏。平板里的虚拟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小吴喉结滚动，手指在触控屏上划出残影，3D模型切换成阴天模式。雨滴特效敲打着虚拟玻璃，与真实世界的雨声重叠成诡异的二重奏。

    沙盘区传来孩童嬉闹，穿红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正给女儿讲解楼盘绿化率。林姐的视线越过小吴发青的肩膀，落在沙盘边缘那座微型公园上——塑料草坪里嵌着几朵褪色的假花，和三年前丈夫抵押的办公楼前枯萎的绿植如出一辙。

    林女士，这是我们新推出的‘家庭健康计划’。小吴抽出的宣传册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恒温泳池配备除湿系统，梅雨季也能保持空气干燥。他的指甲在页角折出细小的三角形褶皱，像极了丈夫当年签下的最后一份担保合同。

    茶水间的门突然洞开，穿制服的保洁员推着湿漉漉的清洁车经过。橡胶轮碾过地毯时，水珠溅到林姐的米色羊绒裙摆上，晕开深色的花。小吴手忙脚乱掏出纸巾，却发现保洁车里露出半截99%浓度酒精喷雾瓶，正对着他们刚触摸过的沙发扶手闪烁冷光。

    十二楼西户已经卖掉了，是位做跨境电商的老板。小吴的声音裹着中央空调的冷风，上周末带客户看房时，正好遇上业主在阳台烧烤——虚拟露台腾起欢快的烟雾，您闻，这种无烟炭完全没有味道。

    林姐嗅到的却是霉菌气息。从医院走廊蔓延到出租屋墙角的那种潮湿，此刻正顺着脊椎往上爬。三个月前医生拿着CT片说结节形态良好，但诊室窗外的梧桐叶上，每颗雨珠都像定时炸弹在倒计时。

    平板突然息屏，小吴慌乱中碰倒红茶盏。褐黄的茶汤顺着水晶纹路往下淌，在真皮沙发洇出地图般的污渍。保洁员再次出现时，拿着强效去污剂和蒸汽拖把，金属部件相撞的咔嗒声让整个售楼处陷入尴尬的寂静。

    其实我们可以看看期房。小吴擦着额角冷汗，调出施工进度图，主体结构已经完成，明年交房时正好赶上孩子小学报名。3D模型里戴着安全帽的虚拟工人正在浇筑水泥，林姐却看见病房监控仪跳动的数字，听见护士推治疗车时车轮的吱呀声。

    暴雨砸在落地窗上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林姐起身时，铂金戒在沙发扶手磕出轻响。小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看见她羊绒开衫下露出半截病号服式的条纹睡衣领口。售楼处的香薰机吐出柑橘味分子，试图掩盖消毒水与潮湿书本混合的气味。

    2

    房贷的重压

    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银行APP的房贷计算器页面。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真空，远处地铁工地的探照灯刺破雨幕，像极了ICU走廊永不熄灭的白炽灯。

    我摩挲着合同边缘，指腹触到烫金的楼盘

    logo。母亲发来语音，背景音里传来父亲摔筷子的脆响：非要在这时候买房新闻都说房价要跌！

    我迅速按灭手机，喉结上下滚动咽下苦涩。三个月前升职加薪的喜悦还未消退，同事小张炫耀新提的车，隔壁部门的李姐晒出学区房房产证，这些画面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