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窑前守到三更。子时梆子响过,窑内突然传出指甲抓挠声。他抄起铁钎挑开窑门,热浪裹着腥风扑面而来。上千片琉璃瓦在烈火中翕张起伏,宛如巨鱼吞吐鳞甲。
当啷!
某片瓦当突然蹦出窑口。陈三瓦用湿布包住捡起,瞳孔猛地收缩——琉璃中封着半片人类指甲,周围还有串气泡组成的梵文。他认得这种文字,上月给大雄宝殿补瓦时,在鱼骨梁架上见过同样的刻痕。
次日清晨,慧海亲自来验货。僧人苍白的指尖划过瓦当,那道旧伤疤突然渗出血珠。陈三瓦清楚地看见,血珠在琉璃表面滚出逃字笔划。
这匹妆花缎要搭在韦驮像臂弯。苏锦棠指挥伙计张挂经幡,腕间沉香念珠撞得叮当响。自从捐了三百两香火钱,她获得了在庙会摆摊的特权。此刻望着汹涌香客,仿佛看到雪花银在鱼骨梁架间流淌。
突然有个癫狂妇人冲破人墙,怀里抱着浑身长满鱼鳞的婴儿:菩萨救我孩儿!正在洒扫的僧人迅速架住妇人,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苏锦棠瞥见婴儿耳后有鳃状裂口,吓得碰翻了胭脂盒。
施主莫惊。慧海鬼魅般出现在摊前,此乃佛骨赐福之相。他身后跟着个戴帷帽的女人,薄纱下隐约可见腮边闪烁的银鳞。
当夜,苏锦棠在厢房点数银钱时,窗外飘来腥甜雾气。她凑近窗缝窥视,差点咬破舌头——月光下,白日见过的戴帷帽女人正在饮井水。四条触须从帷帽底部探出,末端吸盘紧贴井沿,发出令人作呕的吮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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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儿缩在香炉后取暖,盯着功德箱流口水。自从跟着流民来到鱼骨寺,他发现这里的善人特别多。此刻有个穿狐裘的妇人正在叩拜,荷包从袖口滑落半截。
女施主。扫地的独眼和尚突然开口,供灯油钱不可少于三钱银。妇人哆嗦着又往功德箱塞了块碎银。狗儿认得这和尚,前天他亲眼看见这人的独眼里游过蝌蚪状黑影。
子夜时分,狗儿溜进偏殿找供果。供桌上摆着盘糯米糕,却插着三柱燃到一半的线香。他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突然咬到硬物——半截人类指骨裹在糯米里,指甲盖上还描着金粉莲花。
嘿嘿...
阴笑从梁上传来。狗儿抬头看见个倒挂的灰衣人,确切说是长着人脸的蝙蝠。那怪物翼膜间粘着香灰,利齿间垂落的口水正滴在供桌。
狗儿转身狂奔,却在门槛处撞上慧海。月光下,僧人的影子格外臃肿,肩部隆起的肉瘤不断蠕动。更可怕的是,他闻到了熟悉的腥甜味——和那个戴帷帽女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王义蹲在藏经阁飞檐上,腰间捆着加固鱼骨梁的麻绳。自三年前参与建寺,他成了唯一能接触核心结构的工匠。此刻望着脚下沸腾的香客,老河工摸了摸怀中的鲛油灯——灯座刻着行小字:遇蓝火则焚。
法螺声起,八百盏河灯顺流而下。慧海手持金刚杵登上法坛,僧袍无风自动。当诵经声达到高潮时,变故陡生。
快看佛像!
有人尖叫。大雄宝殿内的鱼首佛像突然睁眼,琉璃眼球中映出扭曲人脸。香客们争相跪拜,却见佛像嘴角渗出蓝色液体,低沉的嗡鸣从地底传来。
王义趁机溜进梁架夹层。三年来他摸清了所有密道,此刻正顺着主梁爬向鱼骨脊椎连接处。鲛油灯照出骨缝里新长的肉芽,粉红色触须正随着诵经节奏收缩膨胀。
突然,整座寺庙剧烈震颤。王义死死抱住鱼骨,听见下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透过通风孔,他看见慧海的法坛正在塌陷,僧人脚下的青砖裂开无数缝隙,涌出的却不是泥沙,而是粘稠的蓝血。
终于到时候了...王义颤抖着点燃鲛油灯。幽绿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见对面梁柱上趴着个东西——那是个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