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我说出消耗魂魄、魂飞魄散这几个字时,祖母一直捻动佛珠的手猛地攥紧!那串乌沉的佛珠在她枯瘦的手掌中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细响。
她脸上那磐石般的沉静终于被打破,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老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妖孽!她喉咙里滚出两个字,低沉沙哑,却蕴含着滔天的怒意和冰冷的杀机。那目光扫过我,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你……你竟能听到那残魂之泣祖母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震动,目光死死锁住我,知微,你告诉祖母,你……是否也……
她没有问完,但那未尽之意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祖母在怀疑!怀疑我是否也经历了某种非人之事!前世种种瞬间翻涌,那流放路上的非人折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的滔天怨愤……这算不算非人
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只有一片死寂般的坦然和深不见底的悲凉:祖母,孙女不知该如何解释。
只知落水醒来,心中便多了无数血泪交织的‘画面’,如同烙印,痛彻心扉!那些画面……皆指向家破人亡,皆因那占据妹妹身体的妖邪而起!孙女……我顿了顿,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孤魂般的凄冷,孙女只觉此身此心,皆已非昨日。唯余一念——救婉婉!护沈家!诛妖邪!
我没有直接承认重生,但血泪交织的画面、此身此心已非昨日,足以传递那份源于灵魂深处的剧变和绝望。
祖母死死地盯着我,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世情的眼睛,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到灵魂深处那血与火交织的烙印。
佛堂内死一般寂静,只有长明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我们祖孙二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在冰冷的地面上。
良久,久到我几乎以为时间已经凝固。
祖母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垂暮之人的沉重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决然。她松开了紧攥的佛珠,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缓缓平复下去。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随即,她扶着圈椅的扶手,异常艰难地站起身。她的动作缓慢而滞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刀锋之上。她走到佛龛前,并未跪拜,而是伸出枯瘦的手,探向那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背后。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尘封千年的机括开启声响起。
观音像背后,竟弹出一个仅巴掌大小、通体乌黑、非金非木、触手冰寒刺骨的暗格!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浓烈草药腥气和某种陈旧血腥味的诡异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佛堂内原本的檀香,令人心头骤然发紧,血液似乎都要冻结。
祖母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卷用某种暗褐色、近乎干涸的皮革般材质卷成的卷轴。皮革上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种浸透了岁月和某种不祥力量的陈旧感。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郑重地将其展开。
昏黄的灯光下,卷轴上并非文字,而是用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凝固暗血的朱砂颜料,绘制着繁复扭曲、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符文!符文中央,则是一个令人望之便觉魂魄不稳的、层层嵌套的诡异阵法图案!
南疆……缚魂引魄之术……祖母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灰败,此法……以血亲之魂为引,心念为刃,辅以秘药……可强行剥离附体之邪祟,重聚离散之魂光……然……
她猛地抬起眼,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此法凶险至极!施术者需以心头精血为祭,稍有不慎,引魂者与被引者……皆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且……施术之时,需那妖邪魂魄最为激荡不稳之际,方能引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