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前,李东阳的师父追查一桩连环杀人案时离奇坠亡,案件被封存。
十年后,相似的凶案再次出现:死者被精心摆成忏悔姿势,内脏被掏空。
陈雪在尸检中发现,所有死者都曾出现在师父的旧案卷宗里。
随着调查深入,一张覆盖全市的关系网逐渐浮现。
我们查的从来不是凶手,陈雪举起证物袋里的录音笔,而是那个让师父坠楼的人。
录音笔里只有一句话:保护伞还在。
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灰尘和陈腐的气息,像一块冰冷的湿抹布,狠狠糊在李东阳的脸上,堵得他几乎窒息。他下意识地绷紧下颌,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老城区的筒子楼,昏暗狭窄的楼道里,只有临时拉起的警用照明灯投射出惨白的光束,将眼前这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切割成明暗两半。
门内,是人间地狱。
技术队的闪光灯咔嚓咔嚓响着,冰冷的光线不断撕开昏暗,又瞬间熄灭,将那个凝固的景象一次次烙印在李东阳的视网膜上。
死者是个中年男人,半跪在客厅中央一张积满厚厚油垢的矮茶几前。他的上半身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僵硬姿态向前佝偻着,低垂的头颅几乎要碰到冰冷的玻璃桌面。两只手臂被强行扭曲着交叉放在胸前,手腕处用一根粗粝的麻绳紧紧捆缚,绳索深深勒进皮肉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虔诚的忏悔姿势。
最刺眼的,是他赤裸的上身。从胸骨下方一直到耻骨联合上方,被利器粗暴地切开了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Y字形豁口。胸腔和腹腔像一个被强行掀开的、空荡荡的破旧皮箱,里面本该有的器官——心脏、肺叶、肝脏、胃、肠子——全都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些暗红色的筋膜组织黏连在惨白的肋骨边缘和腹腔深处。空洞洞的腔体里,只有半凝固的、暗得发黑的血浆积了浅浅一层,像打翻的劣质油漆。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一种内脏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发酵。地板是深褐色的,血液浸透了廉价的地板革,在边缘处凝结成厚厚的、发亮的硬壳。
东阳,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老刑警张建国递过来一双崭新的橡胶手套,脸上沟壑纵横,眼神里是见惯生死的疲惫和凝重,来了。
李东阳默不作声地接过手套,撕开包装,动作有些机械。橡胶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现场里异常清晰。他深吸一口气,迈过门口那道象征性的警戒线,踏入了那片被死亡彻底浸透的空气里。每一步都感觉踩在粘稠的淤泥上。
他蹲下身,视线与死者低垂的头颅平齐。死者脸上凝固着一种混合了巨大痛苦和极致恐惧的表情,嘴巴大张着,仿佛无声的呐喊被永远冻结在最后一刻。李东阳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死者交叉在胸前的双手。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一些深褐色的、泥土般的碎屑。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死者的手背。皮肤冰冷而僵硬。
身份李东阳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初步确认了,张建国翻看着手里一个皱巴巴的记事本,王德发,四十八岁,无业,以前在建筑工地打过零工。邻居报的警,说是好几天没见他出门,今天下午闻到一股怪味……臭得不行。
李东阳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破败的家。狭小的客厅堆满了各种破烂杂物:发霉的纸箱、空酒瓶、油腻的旧衣服散落一地。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唯一一张瘸腿的椅子上搭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工装外套。
技术队的人小心翼翼地取证,相机快门声和低低的交谈声是现场唯一的背景音。李东阳站起身,目光落在死者身后那面肮脏的墙壁上。靠近地面的位置,似乎有一小片颜色比周围更深的污渍,形状不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