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影,仿佛多看一秒都会彻底击垮他。他弯腰,颤抖的手摸索着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和杀猪刀。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却无法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
他不再奔跑,不再咒骂。他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又像一个决心赴死的囚徒,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朝着前方那个沉默的、披散着无尽黑发的背影,挪了过去。每一步,都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咚…咚…声,如同敲响自己的丧钟。
夜风呜咽着,穿过枯枝,发出如同鬼哭的哨音,为这绝望的行进伴奏。手电筒的光柱,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在他脚下投射出一团扭曲颤抖的、巨大的阴影,如同紧紧跟随的另一个鬼魅。
沉重的脚步,一下,又一下,如同垂死之人的心跳,在凝固的黑暗中艰难地叩击着冻土。李大壮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拖着灌满冰冷铅水的双腿,朝着前方十几步外那个死寂的背影,一步一顿地挪移。每一次抬脚,都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每一次落下,都震得他麻木的膝盖和酸痛的脚踝一阵钻心的刺痛。湿透的棉裤早已冻得硬邦邦,摩擦着皮肉,像裹着一层冰冷的铁皮。汗水混合着泥水在脸上干涸结痂,又被新的冷汗浸湿,留下道道泥污的沟壑。他佝偻着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刮得喉咙生疼,喷出的白雾在昏黄颤抖的光柱里迅速消散。
他不再看那个背影。那垂落的、浓密如幕布的黑发,那深色破旧的、仿佛裹尸布般的袍子,此刻成了他意识里唯一的目标,一个必须被撕碎的谜团。恐惧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一种更强大、更偏执的意念死死压在了沸腾的岩浆之下——**看清它!走到它前面去!看看那头发后面,到底是什么!**
这念头如同毒蛇,盘踞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央,疯狂地吐着信子,吞噬着一切理性的声音。唯有看清,才能打破这该死的循环,才能证明他李大壮没有被彻底玩弄!哪怕看清的瞬间就是死期,他也认了!
手电筒的光晕,微弱而执着地圈定着他脚下方寸之地,以及前方一小段似乎永远走不完的路。光柱之外,是粘稠得化不开的墨汁。两旁的林木,在光影的边缘扭曲变形,那些枯槁虬结的枝桠,在晃动的光线下,竟渐渐显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像无数干枯的手臂,僵硬地伸向小路中央;像一张张扭曲痛苦、没有眼珠的树皮面孔,在黑暗中无声地张大了嘴巴。李大壮强迫自己不去看,但眼角的余光却无法躲避这些无声的恫吓。他甚至感觉那些树皮面孔上的嘴巴在蠕动,仿佛在无声地呼唤,又像是在发出嘲弄的冷笑。
呼…嗬嗬…他艰难地喘息,喉咙里发出破败风箱般的声音。精神的高度紧张和体力的急剧消耗,让他的感官开始产生混乱的错觉。寂静中,他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鸡鸣是屯子里的公鸡天快亮了一股微弱的希望如同火星,在他绝望的心底一闪。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竭力向光柱无法穿透的远方黑暗望去。
然而,那几声鸡鸣极其飘渺,转瞬即逝,如同被黑暗掐断。四周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单调沉重的脚步声在回响。那点希望的火星,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只留下更深的绝望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假的…都是假的…他嘶哑地低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意识到,这无休止的黑暗和迷障,正在侵蚀他的感知,瓦解他的意志。他不能再被这些幻觉牵着鼻子走!必须专注于那个背影!那是唯一的,也是最终的突破口!
他咬紧牙关,牙根几乎要碎裂。冰冷麻木的手指,下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杀猪刀粗糙的木柄。那冰冷的金属质感,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属于现实的锚点。他死死盯着前方那个移动极其缓慢的背影——它似乎也在以和他一样迟缓的速度向前飘着,保持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