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稍缓和了一丝丝。
陈默瘫倒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部火烧火燎的痛楚。汗水像小溪一样淌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闭上眼,感受着那微不足道的清凉,心中却一片冰寒。
草泥敷在伤口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清凉感,很快就被更深的疲惫和无处不在的钝痛吞噬殆尽。陈默瘫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柴房顶棚的破洞外,天色由灰白转向一种不祥的铅灰,预示着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就在这时,那扇腐朽的木门,被一股蛮力粗暴地踹开了。
吱嘎——哐当!
门板撞在墙上,震落一片簌簌的灰尘。一个瘦高的人影堵在门口,背对着外面昏暗的天光,面目模糊,只有一双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冰冷,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蜷缩在地上的陈默。
是王管事。杂役弟子头上那片挥之不去的阴云。
陈默还没死透呢王管事的声音又尖又利,像砂纸磨过生铁,躺得倒挺安逸!装什么死狗起来!
他一步跨进来,带着一股汗臭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浓烈气味。沾满泥污的硬底布鞋毫不留情地踢在陈默的腿骨上。
呃!陈默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弓起,刚敷了药草的地方传来骨头错位般的剧痛。
废物就是废物!挡了李师兄的路,没当场打死你算你祖坟冒青烟了!王管事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默脸上,躺这儿装死给谁看当柴房是你家炕头给我滚起来!药园那边人手不够,今天起,滚去后山‘百草园’!立刻!马上!再敢磨蹭,老子打断你另一条腿!
百草园陈默混乱的记忆碎片里立刻翻涌出相关的信息——那是青云宗最偏僻、最荒芜的一块药田,灵气稀薄得可怜,土壤贫瘠,据说连最顽强的杂草都长得蔫头耷脑。原本是宗门试种一些冷门低阶草药的地方,后来因为实在没什么产出,几乎废弃,成了流放杂役中的刺头和废柴的去处。去了那里,基本就等于被宗门彻底遗忘,自生自灭。
王管事这哪是派活分明是把他往绝路上推,嫌他死得不够快!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上陈默的头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他猛地抬起头,沾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那双属于另一个灵魂的眼睛死死盯住王管事。
那不是原主那种逆来顺受、充满恐惧的卑微眼神。那眼神深处,像淬了火的寒冰,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悍和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王管事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盯得一怔。这废物……眼神怎么变了那里面没了熟悉的畏缩,反而有种让他心底莫名发毛的东西。但随即,被一个杂役废物冒犯的恼怒立刻盖过了那丝异样。
看什么看!王管事恼羞成怒,抬脚又要踹,皮痒了是吧信不信老子……
我去。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也异常冰冷地打断了他。
王管事的脚悬在半空,愣住了。
陈默不再看他,用唯一还能动的那只手臂,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每一次用力,断裂的骨头都在身体里发出无声的呻吟。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水大颗大颗滚落,却硬是一声没吭。他一点点挪动着身体,依靠着墙壁,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佝偻着腰,一条腿几乎不敢着地,整个人摇摇欲坠,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站起来了。
王管事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却站得笔直(至少脊梁骨是挺着的)的身影,一时间竟忘了再骂。那股挥之不去的戾气,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又觉得丢脸,色厉内荏地吼道:算你识相!滚去百草园!日落前没到地方,有你好看!说完,像是要摆脱什么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