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粘稠、温热、带着令人作呕腥甜的铁锈味,无处不在。
感官被这浓烈的死亡气息彻底淹没。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我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
眼前阵阵发黑,唯有地上那摊不断扩大的暗红,像有生命般,刺眼地烙印在视网膜上。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5.
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金銮殿高大的穹顶,震得那巨大的蟠龙藻井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声音在空旷肃穆的大殿里反复回荡、叠加,最终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耳膜的洪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狂热的敬畏。
我端坐在盘龙金漆的御座之上。
身上是崭新的、沉重无比的十二章纹玄黑衮服,金线刺绣的盘龙在明晃晃的宫灯照耀下张牙舞爪,闪烁着刺目的冷光。
头上压着十二旒白玉珠冕冠,数百颗圆润冰冷的珠子垂在眼前,随着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轻轻晃动,碰撞发出极轻微的、连绵不绝的簌簌声,将殿下跪拜的群臣切割成一片模糊晃动的、五体投地的影子。
他们跪在那里,从丹陛之下一直绵延到巨大的殿门之外,黑压压的一片,如同匍匐的蚁群。
额头紧紧贴着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那震耳欲聋的万岁声,就是从这些深深弯下的脊背中爆发出来的。
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新主子的谄媚,以及对至高权力发自本能的恐惧与臣服。
司礼监掌印太监尖细高昂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宣读着那道由我亲笔拟定、宣告逆阉魏凛伏诛、拨乱反正的诏书。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那些曾经依附于魏凛、此刻却吓得魂飞魄散的朝臣心上。
权力回来了。
以一种血腥而彻底的方式。
手掌下意识地在宽大的、绣着龙纹的袍袖里收紧。指尖触碰到袖中冰冷坚硬的物体——那方象征着帝王权柄的羊脂白玉盘龙钮玉玺。
温润的玉质此刻却像一块寒冰,冻得我指尖发麻。
然而,当我的目光扫过那些深深叩拜的头顶,扫过他们因为恐惧和谄媚而微微颤抖的官袍时,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空虚感,却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从脚底蔓延上来,淹没了四肢百骸。
眼前晃动的不再是恭敬的臣子,而是昨夜寝殿里那盏摇曳的长明灯,是地上不断漫延的、粘稠的暗红血泊,是魏凛那双最后时刻死死瞪大、充满惊愕和空洞的眼睛,是他倒下时砸在地面上那沉闷的一声咚。
还有……那喷溅在脸上、手上、嘴里,温热粘稠、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触感!
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滚,喉咙深处涌起熟悉的恶心感。
我猛地攥紧了袖中的玉玺,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才勉强压下了那股翻涌的呕意。
众卿平身。
我的声音响起,透过冕冠垂下的珠帘传出,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内尚未完全平息的万岁余音,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殿下匍匐的身影齐齐一震。
短暂的死寂后,衣料摩擦声如同潮水般响起。
群臣依言起身,垂首肃立。无数道目光,敬畏的、探寻的、恐惧的、讨好的……穿过晃动的珠帘,聚焦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
我微微抬了抬手。这个简单的动作,立刻让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一片屏息的死寂。
魏凛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