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用最后一口阳气震碎契约参。阿卯的喉管随铜铃声震颤,发出金石相击之音,菌丝要往西飘了…
话音刚落,月光再度隐没。漫天菌丝突然拧成股旋涡,朝着村口祠堂涌去。陈厌望远镜头的反光,看见菌丝洪流中裹挟着无数人脸——正是二十年前考察队员痛苦扭曲的面容!
背后伤口突然爆发剧痛。
陈厌撞断枝杈跌落时,看见自己影子正在变异——后背隆起数个肉瘤,每条裂口都钻出参须状触手。最骇人的是触须尖端长着微型山魈头颅,正贪婪啃食空中飘散的菌丝。
阿卯甩出铜铃砸在陈厌脊柱上。
铃舌指骨突然爆燃,青灰色火焰顺着参须蔓延,烧得那些小山魈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陈厌在剧痛中瞥见火焰里浮出画面:祖父正用燃烧的参须炙烤玉扳指,将融化的玉髓滴入自己胎记!
红莲烙是活的…阿卯的参须腿突然崩解,当年你祖父把它从契约参里剖出来…
少年话未说完,整片晾尸林突然剧烈震颤。陈厌怀里的玉扳指变得滚烫,那些被烧焦的触手竟开始反向吞噬青火,在他皮肤上烧灼出《参经》密文——正是解除血契的古苗语!
祠堂门槛渗出菌丝黏液时,陈厌才看懂檐角镇物。
那些被误认为风铃的青铜器件,实为49年国军遗留的炮弹残片,每块金属都刻着《度亡经》——这是陈四爷用弹片超度亡魂时留下的镇器。而今经文字迹被菌丝填满,正随山魈鼾声起伏鼓动。
阿卯用参须在黏液地面划出苗疆古卦:菌佛睁眼时,晾尸林要倒灌。
陈厌突然想起晾尸林古树的蜂窝结构,那分明是山魈牙髓的延伸管道。所谓牙祭根本不是献祭活人,而是通过尸体菌丝反哺山魈的牙神经!
推开祠堂腐门的瞬间,陈厌被眼前的菌佛震住。
九具考察队员的尸体以瑜伽莲花坐姿悬浮半空,下半身已与野山参共生。更恐怖的是他们天灵盖都被掀开,脑组织化作菌丝瀑布垂落,在地面汇聚成三米高的巨型菌菇。菌菇伞盖表面沟壑竟组成张模糊的人脸,眉眼与陈厌的胎记如出一辙。
红莲菌佛…阿卯突然剧烈咳嗽,参须断口喷出牙结石碎末,你祖父剖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烙印…
陈厌的玉扳指突然自发旋转,将月光折射在菌佛伞盖。人脸被光束刺痛的刹那,所有考察队员的尸体同时睁眼,他们被菌丝填满的眼眶里,赫然映出1983年山洪夜的真相!
菌佛瞳孔中,陈厌看见祖父在暴雨中狂奔。
老人背后追着个戴防毒面具的怪人,手持的注射器里荡漾着青绿色液体。当祖父摔进晾尸林时,怪人突然扯下面具——竟是年轻四十岁的姜九姑!她将针头扎进祖父胎记,却被反溅的脓液灼伤右眼。
画面突然跳转至祠堂地下室。
二十年前的姜九姑正用手术刀剥离考察队员的脑垂体,将其浸泡在野山参汁液里。队员们被菌丝操控着走进晾尸林,将注满青霉素的钢瓶埋进古树根部。山魈的惨叫引发地震,而真正的山洪来自地底喷涌的腐臭唾液!
菌佛突然发出山魈般的吼叫。
陈厌的胎记腾起血色火焰,玉扳指上的《参经》密文化作锁链缠住菌丝。在双方角力间,他清晰看到菌丝网络的中心点——菌佛伞盖的人脸竟是山魈牙神经的拟态,而那些注满青霉素的钢瓶,至今仍卡在山魈的牙根深处!
阿卯的铜铃声突然破音。少年残存的躯体开始蜡化,却仍奋力甩出参须缠住菌佛:牙神经在…在…
参须未及指出要害便化为齑粉。陈厌在漫天飞灰中看到阿卯最后的唇语——菌佛眉心那道疤,正是当年祖父用猎枪轰出的弹孔!
弹孔在月光下泌出尸油时,陈厌做出了最疯狂的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