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绷的神经。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扇虚掩的雕花木门。管事脚步顿住,侧身让开,眼皮依旧耷拉着,用毫无起伏的腔调道:王爷就在里面,林姑娘,请吧。
门内泄出的光线比回廊里亮堂些,带着一种书墨特有的冷冽气味。
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尘土和霉味的气息直灌入肺腑,却没能压下心头那点不断上涌的寒意。我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
书房极其宽敞,却空旷得令人心慌。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黑色山壁,直抵屋顶,上面密密麻麻排满了线装书册,散发出陈旧纸张特有的气味。光线从巨大的花窗透进来,被窗棂切割成一道道斜斜的光柱,清晰地映照出空气中悬浮飞舞的微尘。
书案后坐着一个男人。
镇北王,萧彻。
他并未抬头,仿佛我只是一缕不值得他费神的风。墨色的常服包裹着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身躯,线条冷硬得像北地冻土里挖出的岩石。他手中执笔,在铺开的雪白宣纸上运走,笔锋凌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案头一角,随意地搁着一柄带鞘的长刀,乌木的鞘,暗金的吞口,即使静静躺在那里,也散发着一种饮过血的、令人胆寒的煞气。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单调而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那沙沙声终于停了。
萧彻放下笔,缓缓抬起头。
目光。
那是一种实质般的压力,冰冷、锐利,带着审视牲口般的漠然,瞬间攫住了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五官深刻如斧凿,下颌线绷得极紧。那双眼睛,是极深的墨色,深不见底,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温度,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寒潭,倒映着我苍白而渺小的身影。
名字。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像冰层下缓慢流动的暗河。
喉头发紧,我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林晚。
林他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安远侯府那个……庶出
那庶出二字,被他咬得又轻又慢,像两根细小的冰针,精准地刺入耳膜。空气里的寒意骤然加重。
他没有给我任何回应或辩解的机会,目光已从我脸上移开,重新落回案上的公文,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去那边,他用笔杆随意地、近乎轻蔑地朝书房角落一指,那里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酒,跪着。本王饿了,伺候。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空旷的书房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深入骨髓的轻贱。跪着,伺候。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令人窒息。我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点细微的刺痛成了此刻唯一能证明我还活着的凭据。
怎么
他依旧没有抬头,声音却冷了下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固,侯府连这点规矩都没教你还是觉得,凭你,也配在本王面前站着说话
那配字,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脸上。
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目光掠过那柄静静躺在案头的长刀,最终,极其缓慢地,屈下了膝盖。冰冷的、坚硬的地砖透过薄薄的衣料,瞬间将寒意刺入骨髓。我拿起酒壶,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冰凉的酒液注入小巧的玉杯。
我将酒杯捧到他手边。他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伸手接过,指尖甚至没有碰到我的手。他饮尽杯中酒,动作流畅而冷漠。
布菜。命令再次落下。
我拿起银箸,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手边的空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