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死气沉沉。

    皮包裹人类瘦弱的骨头，随着浅淡的呼吸缓缓翕张。

    那是很晴朗的一天，就跟过往很多次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当蝉鸣微弱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无数次逝去很久了。在不经意间，在嬉皮笑脸中，在睁眼闭眼的稍纵片刻。

    于是就开始后悔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医生很早很早以前就下了通知书，这样的命运已经被提前知晓，本该坦坦荡荡地去接受。

    人生嘛，这一遭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脱的。

    可是当冰冷的液体再一次输入到血管中去、针头与手术刀反复割开皮肉，家人疲惫地为他送来午餐时，他突然害怕了。

    泪水如同涓涓小溪流，砸在病服的领口、根根分明的锁骨上，他嚎啕大哭。

    他不想死……

    他不想死！！！

    他还这么年轻，才十八岁，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破病死去！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妈……妈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离开你！！！”他紧紧抱住自己的母亲，力道大的将这个干瘪憔悴的女人拧了个踉跄。

    于是母亲也开始陪着孩子，抱头痛哭了起来。

    垂死之人的求生欲望最为强烈。

    这个时候，你说吃大便能治好病，他也会去吃的。你说要捡农村粪坑里，新鲜出炉，带着蛆虫的疗效最好，他也会去做的。

    但是奉劝诸位，千万不要觉得好玩，用这样的语言去戏耍命不久矣的人。因为他们临死前怨气的反扑，将会在开玩笑的人类一生中埋下无数暗箭难防的——鬼魅伎俩。

    “我们不在这里治了，妈带你走，去别的地方。”母亲擦擦泪，防止模糊视线，看不清前方的路。

    他依恋地靠在母亲怀里，然后看着别人帮忙收拾东西，他们出了院。

    他们是要去干什么呢？

    很容易猜到。当科学的方法已经救不了性命，人类往往转向玄学去尝试。

    于是深山老林中，一个废弃了多年的庙宇，野精山怪的住所，迎来了一群熏陶在现代科学下的新新人类。

    可怜的鬼，在无人区住了这么多年，一下子被活人的阳气冲撞，吓得两股战战，萎缩在供台之下。

    ——

    “这是咱们祖宗的保家仙，你奶奶说过，很灵的，只要献上祭品，就能够保存性命。”母亲小心翼翼地拿出怀中破旧的小册子，上面是奇怪的纹路，用朱砂标记着妙语。

    曾经她对此不顾一屑，现在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真的。

    鬼神是真的，愿望是可以被实现的。哪怕付出稍许代价……那又能怎样？最差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谁能抵得过自己的儿子？就连母亲自己本人，也不能。

    母爱，是一场巨大的献祭。

    可是她们乐意。无论是不是由激素控制，做出来的行为，总之是这样的。可爱又可悲。

    然后母亲开始摆阵放血。每一块从青龙头捡回来的玄石，都要抹上承载母亲累累爱意的鲜血，

    保镖们守候在周围，手里拿着电击棍，预防周围野兽的侵袭。

    鬼看着那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做着奇怪又令鬼熟悉的动作，忍不住嘻嘻嘻笑了起来。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祂勇敢地从供台下爬出来，嘴角对称勾起，围绕就差一步堕入地府的男性人类转了一圈又一圈，时不时贴在人类的脸蛋上仔细观察。

    瘦是瘦了点，可是这眼睛大大的，唇瓣嫩嫩的，长得板正极了，还有这从头至足的长度，鬼紧靠人类的后背，将他揽在怀里，圆圆的脑袋刚好顶在自己的锁骨窝。鬼很满意。

    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