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嘶哑恐怖的抽气声。他蜷缩在地板上,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里,徒劳地想要抵御那依然在颅腔内疯狂回荡的、来自深渊的嗡鸣和絮语,以及那庞大阴影带来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纯粹的、终极的恐怖。
灯塔的光束依旧在窗外缓慢而规律地旋转,惨白的光带一次次扫过狭小的窗户,照亮艾登在地板上剧烈颤抖的、如同惊弓之鸟的身影。煤油灯的火苗在刚才的震动中摇曳不定,将墙上他扭曲抖动的影子投射得如同一个正在遭受无形酷刑的受难者。那本摊开的笔记本,就落在他手边不远的地方,上面描摹的诡异符号和那个刚刚尝试发出的、渎神的音节——Y’g——在昏暗的光线下,像魔鬼咧开的无声狞笑。
冰冷坚硬的石头地面透过薄薄的衣物,将寒意持续不断地渗入艾登的骨髓。他蜷缩在那里,像一只被沸水烫伤的虾米,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尖锐的痛楚。那深海噩梦的余烬——粘稠的黑暗、刺骨的冰寒、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阴影轮廓,以及那直接在灵魂上刮擦的亵渎低语——依旧死死地攥着他的意识,不肯完全褪去。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沉重的鼓点,敲打在那片被恐惧彻底蹂躏过的精神荒原上。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生理性颤抖才稍稍平息,只剩下神经质的细微抽搐。艾登挣扎着,用尽全身仅存的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来。他背靠着粗糙的礁石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臂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混合着窗外永不停歇的海浪轰鸣。
幻觉……只是噩梦……他试图用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说服自己,干裂的嘴唇在颤抖,太累了……压力……一定是这样……
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面时,所有的自我安慰瞬间被冻结。
那块漆黑的石片,依旧静静地躺在橡木桌面上,在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像一个通往虚无的孔洞。它冰冷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苍白辩解的无声嘲笑。那上面刻着的、亵渎的符号,是真实的。那个被他艰难模仿出的、撕裂了他平静夜晚的音节,也是真实的。
一股冰冷的决绝,混杂着被彻底点燃的、近乎病态的求知欲,猛地压倒了残余的恐惧。他不能停下。他必须知道。那符号意味着什么那深渊中的存在……是什么这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理智。
艾登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踉跄着回到桌边,扶起翻倒的椅子。他无视身体的抗议,无视仍在嗡嗡作响的头脑,重新坐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偏执,再次拿起铅笔和放大镜。这一次,他的目光避开了之前让他陷入噩梦的那个复杂符号,转向石片边缘另一组相对独立的、由数个短促锐利折线和一个小型螺旋组成的符号群。
他强迫自己冷静,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纯粹的符号形态分析和结构拆解中。像一个面对外星密码的囚徒,在绝望中寻找唯一的生路。时间在笔尖沙沙的描摹声和窗外海浪单调的轰鸣声中流逝。煤油灯的火苗稳定地燃烧着,在墙壁上投射下他伏案工作的、孤独而执拗的剪影。
这一次的进展,缓慢得令人发狂,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安全。没有触发那恐怖的低语,没有引来那深渊的凝视。艾登逐渐摸到一丝模糊的规律——这些符号似乎并非线性排列,而是以一种令人费解的、多维嵌套的方式组合。一个符号的意义(如果这词适用的话)不仅取决于它本身,更取决于它与周围符号的连接方式和角度。这发现让他精神一振,疲惫暂时被驱散。
他专注于一个由三条平行波浪线和中间一个倒悬尖锥组成的符号。根据他刚刚摸索出的嵌套规律,他尝试着将其与下方一个类似分叉触须的符号进行关联,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