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亲兵连忙从行囊中取出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蜀地山川形势图,颤抖着双手呈上。姜维接过,在马上展开。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稳定,无视了成都的位置,无视了陷落的绵竹,而是径直点向了地图的东北方向——一个用朱砂重重标注的关隘:剑门关。
他的指尖,稳稳地落在代表剑门关的标记旁,一个稍小的魏军旗帜符号上。那是钟会的大军!魏国西路伐蜀的主帅,此刻正率领着魏国最精锐的十余万主力,被硬生生地挡在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天险之外,寸步难行!
姜维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代表钟会的魏军标记上,然后,缓缓抬起,迎向部下们惊疑不定、充满困惑的目光。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混合着无尽悲凉、刻骨嘲讽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算计的扭曲表情。
钟会……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与邓艾,素来不和。
这句话,轻飘飘的,如同鬼魅的低语,却像一道撕裂混沌的黑色闪电,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绝望阴云!
廖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布满血丝的双眼骤然瞪大,难以置信地盯着姜维。张翼忘记了流泪,张着嘴,如同离水的鱼。董厥的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剑柄,指节发白。所有的将领,所有的士兵,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这短短一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惊世骇俗的滔天巨浪!
姜维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每一张震惊的脸。他手指依旧稳稳地按在剑门关的位置,那幽暗的眼底,疯狂与冷静奇异地交织着,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决绝。
传令全军,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转道东北!目标——剑门关!
剑门关。千仞绝壁拔地而起,如同天神用巨斧劈开的一道巨大伤痕,横亘在入蜀的咽喉要道之上。两侧山峰陡峭如削,怪石嶙峋,猿猱难攀。中间一道狭窄的隘口,便是闻名天下的剑门关城所在。关城高耸,雄踞隘口,黑沉沉的城墙仿佛与两侧的山岩融为一体,透着亘古的森严与冰冷。关前,只有一条蜿蜒曲折、如同羊肠般的栈道盘旋而上,是唯一的通路。此刻,这条栈道早已被守关的蜀军彻底焚毁,只剩下焦黑的木桩和悬崖峭壁上狰狞的凿孔,诉说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关城之下,是魏国西路大军连绵数十里的营寨。旌旗蔽日,矛戟如林,营盘坚固,刁斗森严。中军大帐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蜀地的湿寒,却驱不散主帅钟会眉宇间积聚的阴云。
钟会,字士季,正值盛年,面容俊朗,身着锦袍玉带,一副贵胄公子的派头。然而此刻,他紧锁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铺在帅案上的地图——那上面代表剑门关的标记,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眼中。案上还放着一份刚刚送抵的军报,上面清晰地写着:征西将军邓艾,已克江油,破绵竹,迫降刘禅,占领成都!
好一个邓士载!钟会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架上的毛笔簌簌发抖,声音里充满了被羞辱的狂怒和不甘,竟让他抢了这灭蜀首功!走阴平小道他也真敢!真让他赌赢了!他霍然起身,在帐内烦躁地踱步,锦袍的下摆带起一阵风,我军十余万精锐,被区区几千残兵堵在这鬼门关外,寸步难行!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俊朗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
帐下诸将噤若寒蝉。谁都知道,钟会出身名门,才华横溢,心高气傲,最恨被人压过一头。如今伐蜀大功被出身寒微、行险搏命的邓艾抢走,无异于当众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报——!一名亲兵疾步闯入帐中,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禀大都督!关……关外有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