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都华表与血染漕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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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永乐十九年）正月，奉天殿朱红廊柱间腾起龙脑香雾，九踩重昂斗拱托着鎏金蟠龙藻井，三十六根合抱大柱皆绘缠枝莲纹，每道纹路里都嵌着细碎的珍珠母贝，随着晨光流转泛出粼粼微光。丹陛前的铜龟鹤腹中青烟缭绕，龟甲上錾刻的八卦纹被香火熏得发亮。

    朱棣身着十二章衮服端坐在九龙金漆蟠龙宝座上，玄色衣料上织就的日、月、星辰、山、龙等十二章纹，在烛光下暗金流转。深绯色裳上的宗彝、藻、火、粉米等纹样，针脚细密如羽。九旒冕冠垂落的五彩玉珠随着朝贺声轻颤，十二根玉笄穿过玄纁二色冕板，将冕冠牢牢固定在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玄衣大襟间，金龙盘扣吞吐着赤色宝石，腰间革带镶嵌的和田美玉在衣摆间若隐若现，尽显帝王威仪。*而在西华门外的棚户区，工部尚书宋礼正踩着泥泞，踢开横七竖八的草席，冲着监工们咆哮：明日再凑不出两千张苇席，你们就睡在冻土上！

    柳长青握着锦衣卫腰牌穿过承天门时，琉璃瓦上的冰棱突然坠落，在汉白玉栏杆上碎成齑粉。他望着远处蒯祥设计的三大殿，飞檐斗拱间金箔流转，转头却看见流民蜷缩在脚手架下，啃着掺了观音土的窝头。这种刺眼的反差，倒与他腰间寒光凛冽的绣春刀一般无二。

    柳百户

    通政司门前的皂隶上下打量着他的飞鱼服，纪指挥使在白虎堂候着。

    穿过七重朱漆门，诏狱特有的血腥气混着硫磺味扑面而来。柳长青掀开牛皮帘，正撞见纪纲将囚犯的手指按在烧红的烙铁上。这小子说看见沈荣家的船队私运硝石。

    纪纲头也不回，绣春刀挑起囚犯抽搐的下颌，可沈荣去年就死了，你说蹊跷不蹊跷

    柳长青余光瞥见墙角刑架上悬挂的

    人油灯，喉结动了动：指挥使明鉴，死人自然不会说话，但死人的生意却能继续。

    话音未落，一名千户匆匆而入，呈上建宁府加急文书。柳长青接过扫了两眼，瞳孔骤然收缩

    ——

    五百两白银劫杀案，案犯使用

    陀陀花

    投毒。这种茄科毒物原产西域，在大明需经内廷采办才能流入民间。

    三日后，通州码头。柳长青踩着腐烂的芦席跃上

    青流号

    商船，腐臭味混着血腥味直冲鼻腔。舱内尸体已呈紫黑色，死者游天生的右手仍保持着抓握状，指甲缝里嵌着几缕粗布纤维。

    大人，尸体僵直已过。

    仵作掀开死者眼皮，浑浊的眼球上布满血丝，瞳孔扩散，嘴角有白沫，确系中毒而亡。

    柳长青蹲下身，指尖抚过舱板上的划痕。那些交错的刻痕里，混着零星的酒渍与药渣。他突然抓起死者手腕，翻转间发现虎口处有道新鲜擦伤：死前有过搏斗，凶手并非一人。

    百户好眼力。

    身后传来阴恻恻的笑声。柳长青猛地转身，绣春刀出鞘半寸，却见漕帮小头目王三疤正倚着桅杆，把玩着枚镶宝石的戒指，这游天生也是不知死活，非要在李老大的地盘买铁。

    话音未落，甲板突然传来重物坠水声。柳长青冲出去时，正看见一名艄公正往河里推麻袋。他足尖点过船舷，凌空甩出绳索缠住对方脚踝。那艄公狗急跳墙，抽出匕首直刺面门。

    柳长青侧身避过，膝盖狠狠撞向对方肋下。在慢动作般的瞬间，他清晰看见匕首划破自己的衣袖，铁锈味混着对方身上的汗臭扑面而来。绣春刀划出半轮银月，在日光下折射出冷芒，却在触及对方咽喉时突然转向，刀柄重重砸在后颈。

    说！铁运往何处

    柳长青将人按在船板上，靴底碾过对方手腕。艄公惨叫着吐出带血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