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插的香炉,断裂的线香,墙上那永远停留在七月初九的日历…一切都死寂无声,只有那锁链拖曳的冰冷回响还在门外徘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耐心。
然后,一个声音穿透了门板和厚重的雨幕,响了起来。
那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它低沉,浑浊,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又混合着水流淌过腐烂木头的咕哝声。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块,狠狠砸进我的耳膜,砸进我的灵魂深处:
亥猪,候教。
声音落下的瞬间,我口袋里猛地一沉!
我像被烫到一样,哆嗦着手掏出来——还是那根刻满血字的竹签。但此刻,签尾那暗红的坎陷二字上方,粘稠猩红的液体如同活物般再次蠕动,扭曲着,覆盖出一个新的、更加狰狞的符号。
那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构成的——
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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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恐惧死死攫住心脏,亥猪那非人的宣告还在耳蜗里嗡嗡作响,沉重锁链拖曳的声响已碾过门槛。空气粘稠如凝固的油脂,倒插的线香燃烧出的骨灰味浓得呛喉。我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脸上那道新添的血纹灼痛得如同烙铁,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濒死的鼓点。
门外,锁链摩擦石板的刺耳噪音猛地一滞。
紧接着——
轰!
那扇单薄腐朽的木门如同被攻城锤砸中,向内爆裂开来!碎裂的木屑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和一股浓烈的、带着河底淤泥腥味的湿气,劈头盖脸砸来!一个庞大、臃肿的阴影堵住了整个门框,沉重的锁链缠绕在它粗壮得不像话的腰腹和臂膀上,末端拖在地上,刮擦出刺目的火星。
它进来了。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形。它披着一件湿透的、沾满污秽的厚重蓑衣,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从下方看到一团模糊不清、仿佛融化后又强行捏合起来的肉块,几根稀疏的、沾着泥浆的胡须从那肉块边缘垂落。露出的手臂粗壮如梁柱,皮肤呈现出一种死鱼肚般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深褐色的、如同水渍霉斑的图案。最令人作呕的是它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浓烈的、属于屠宰场最肮脏角落的腥臊,混合着河底沉尸特有的腐败甜腻,几乎凝成实质,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算命馆。
时辰…到了…
那低沉浑浊的声音,仿佛直接从它臃肿的身体里震荡出来,带着锁链摩擦的回响。斗笠下,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窥伺的兽瞳,死死锁定了我!
沉重的锁链猛地绷直,像一条被激怒的巨蟒,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朝着我的脖颈直噬而来!速度之快,只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模糊的、带着铁锈腥风的轨迹!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甚至能看清锁链末端那尖锐的、带着倒刺的钩爪!身体僵硬得如同灌了铅,卜卦的铜钱还死死攥在手里,冰凉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躲不开!
就在那钩爪即将洞穿我喉咙的千钧一发之际——
闭眼!别动!
一个清脆、冷静得近乎漠然的声音,像冰锥般刺破令人窒息的恐惧,在我身后响起!
声音响起的刹那,一股奇异的、带着淡淡草药清香的微风拂过我的后颈。眼前骤然一暗,并非我主动闭眼,而是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隔绝了光线。同时,身体被一股柔韧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向后一扯!
呼!
带着死亡腥风的锁链钩爪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尖擦过,狠狠砸在我刚才倚靠的墙壁上!
轰隆!
土石飞溅!坚硬的砖墙如同豆腐般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水猛地灌入!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