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场惊心动魄的暴力冲突从未发生,一切又回到了冰冷而有序的法律程序轨道。
年轻律师紧张地扶了扶滑落的眼镜,求助般地看向盛建军。盛建军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被血污和泪水模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近乎癫狂的光芒!证据!他还有证据!那本账本!那浸透了他五年血汗的四十八万!这是他唯一的武器,是他在这冰冷的法庭上,在这铺天盖地的羞辱中,证明自己存在的最后一块浮木!
有!我有!盛建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他无视了法警瞬间收紧的手,无视了额角伤口崩裂带来的剧痛,猛地从被告席上再次站起!动作带得身后歪斜的法椅又是一阵摇晃。他像守护着最后的圣物,用那双沾满血污、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再次从那个贴身的、还带着体温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深蓝色的、硬壳封面的笔记本!
账本!又是那本账本!
法庭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高举的、沾着血污的笔记本上。旁听席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记者们的镜头再次疯狂地对准了他。网络弹幕短暂凝滞后再次爆炸:还来!又是钱!除了钱他还有什么!金钱奴隶
盛建军毫不在意。他死死攥着那本账本,仿佛攥着自己残存的生命和最后一点尊严。他不再冲向审判席,只是站在被告席前,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本翻开的、密密麻麻写满数字的笔记本,高高举起,朝向审判席,朝向旁听席,朝向那些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他的动作悲壮而绝望,像一个被逼到悬崖边的战士,高举着染血的战旗。
审判长!您看!您看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嘶吼而完全变了调,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言说的冤屈,在肃穆的法庭里凄厉地回荡。五年!整整五年!我没有一天偷懒!没有一天敢歇着!北京城的风里雨里,我爬了多少楼梯送了多少外卖挨了多少骂受了多少白眼膝盖疼得钻心,我咬着牙爬!冬天冻得手裂开流血,我拿胶布缠上接着送!
他激动地翻动着账本,沾着血污的手指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上疯狂地滑动、点戳。泛黄的纸页上,除了工整却带着汗渍的笔迹,此刻又沾染上了他额角滴落的、暗红的血点,如同一个个凄厉的惊叹号!
每一笔!都记在这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2019年4月,8765块!汇回家8000!我自己留765!765块啊!在北京!要吃饭!要租房!要交话费!要买药!……2020年1月,过年!我没回家!就为了多挣点钱!10245!我汇了9000!自己留1245!……2022年2月!我摔断了腿!躺了半个月!就那半个月!我少汇了500块!我对不起她们!我爬起来就接着干!下个月!我补上了!补了550!多补了50!……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声音嘶哑破碎,却字字泣血!那些精确到角分的数字,那些简短的备注(小雨冬衣、冬萍生日、修车胎),此刻被他用血泪嘶吼出来,不再是冰冷的记录,而是一幅幅浸透着血汗、屈辱和卑微期盼的苦难画卷!他佝偻着背,额角的纱布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翻开的账本上,洇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他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却固执地高举着那本同样沾满血污的账本,试图用它抵挡这世界的冰冷和无情!
五年!四十八万!整整四十八万啊!他最后的声音如同泣血的哀鸣,带着摧毁一切的悲愤,狠狠砸向法庭的穹顶!我一分没留!全寄回来了!全给了她们!我怎么就没尽责任了!我怎么就对不起她们了!啊!这钱!这钱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这钱!难道不是我用命换来的吗!!
巨大的悲愤和冤屈,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再次席卷了整个法庭。这一次,旁听席上不再是单纯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