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娘原是江南绣娘,死前教过我双面色绣!
郭静静把窝头渣摆成几何图:这才是真正的绣样——经纬交织成数阵,藏得住账本,也藏得住人命。
五日后,沈薇薇在赏花宴上炫耀新得的蜀锦。
郭静静失手打翻茶盏,茶水在锦缎上晕出幅地图——正是青龙渡堤坝的裂缝处。工部尚书当场变色:这、这是二十年前决堤处!
沈薇薇被当众盘问时,郭静静躲在廊下啃梨。辰辰兴奋地比划:小姐真神!怎么知道茶水能显形
你绣在蜀锦夹层的明矾遇水显色。郭静静眨眨眼,这叫科学。
辰辰懵懂地点头,袖中露出半截绣绷——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天地玄黄,女子可量。
当夜,郭静静摸到西角门。
被砍的桃树桩旁,陆明远举着灯笼:五小姐可知,令堂与沈明玉改良过织机
他展开卷泛黄图纸,上面是精巧的十二综织机图,角落里并排签着明玉阿秦。
她们本可以成为留名青史的工匠。郭静静摸着树桩年轮,却成了侯府丑闻。
陆明远突然咳嗽,苍白脸上泛起血色:你想不想让辰辰这样的姑娘,将来能把名字堂堂正正绣在织机上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郭静静攥紧算盘,心想这吃人的世道,该变一变了。
腊月的风卷着雪粒子往破庙里钻,辰辰捏着炭笔的手直发抖,指节冻得通红手像胡萝卜。在青砖上歪歪扭扭写下天地二字洇着水渍,像两条歪腿的蜈蚣。洗衣妇张婶蹲在旁边瞧了半天,突然拍着膝盖大腿大笑:这不就是灶王爷画像上的符嘛!俺家灶台上贴的驱邪符,跟这一模一样!
这是字!辰辰急得直跺脚,发黄的棉鞋溅起泥点子,小姐说能用来记工分!上回刘嬷嬷克扣咱们三筐炭,我就是用这法子记的账!
破庙漏风的窗棂咣当响了一声,马夫家的闺女小梅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挤进来:张婶你懂个啥!这是五小姐教的正经字!她蹲下身指着砖块,前日东市米铺招女账房,那秃头掌柜欺负我不识字,少算两吊钱!要不是五小姐教我认数儿,我爹得白干半年!
辰辰急得跺脚,发黄的棉鞋溅起泥水:张婶你看!天字上头一横是云,中间一横是日,下头撇捺是人站着——这是说人在天下堂堂正正活着!
哟,了不得!张婶蒲扇似的手掌突然拍在辰辰背上,拍得她一个踉跄,这小嘴叭叭的,赶明儿能当女秀才了!
当啷——
庙门被踹开,郭静静拎着食盒进来,发梢沾着雪。她跺了跺鹿皮小靴,抖了抖石青色斗篷,露出里头半旧的桃红夹袄——这是辰辰用沈薇薇赏的旧窗帘改的。抖落一身寒气:今儿烧了地龙怎么比侯府暖阁还热闹
食盒掀开,萝卜刻的活字印章冒着热气。郭静静捡了根柴火棍,在香案上摆出千字文三个字:谁先认全十个字,奖块芝麻糖——张婶,你上回不是说想给闺女寄信
张婶蹭着墙根往后缩:使不得,使不得小姐俺家那口子说...说女子识字要烂手...她把手往围裙上蹭,指节粗大如胡萝卜,掌心全是冻疮裂口。
烂手总比烂命强!小梅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脖颈淤青,前日东市米铺招女账房,就因我不识字,被那秃头掌柜摸了大腿!她抓起炭笔狠狠画圈,要是会写字,我早把他罪行写满东市牌坊!
破庙忽然死寂。檐角冰棱咔嚓断裂,惊起寒鸦一片。
沈薇薇的贴身丫鬟春桃躲在窗根下,听得入神。
她袖中藏着半截眉笔,就着月光在帕子上描字。前日替大小姐取胭脂时,正撞见五小姐教辰辰打算盘,那珠子拨得噼啪响,比她攒的私房钱还多。
春桃姐辰辰提着灯笼出来倒灰,你在这做甚
春桃慌忙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