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动了值班老师的手电筒光柱。林蔚蹲身去抓滚向消防栓的橄榄绿色笔管，发现陆临舟的牛津鞋尖沾着镜湖边特有的红砂岩粉末。他单膝点地时，后颈的仙鹤刺青随动作没入衬衫领口，像沉入深海的月光。

    闭馆了。保安的催促声在楼梯间回荡。陆临舟摸出银质打火机，火石擦亮的瞬间照亮他脚踝处的纹身——41°53N

    12°29E的经纬度刺青在阴影中泛着幽蓝。他将烧穿的图纸叠成纸船：要去看真正的汀步吗

    凌晨的镜湖泛着汞色的波光。陆临舟脱掉牛津鞋踩上青石汀步，裤脚卷起时露出腓骨处新的伤痕。手机电筒的光圈里，他脚踝的经纬度数字随步伐明灭：现在数我的影子。

    林蔚的速写本在夜风中哗哗作响。当陆临舟的烟头在第七块汀步上方划出橘色抛物线时，她发现那些青石间距精确得如同用游标卡尺丈量过。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他后颈浮现的拉丁文纹身——Tempus

    edax

    rerum（时间吞噬万物）。

    回程时陆临舟的大衣下摆扫过她冻僵的手指。林蔚在宿舍台灯下展开被烟灰烫穿的图纸，焦痕恰好构成托斯卡纳的地图形状。她蘸着朱砂马克笔在烫洞边缘补上樱花，发现背面洇着极淡的万宝路字样。

    第三章：雨蚀刻度

    松木屑在暴雨来临前的低气压里悬浮成金色的雾，林蔚握着热熔胶枪的手腕微微发颤。陆临舟带来的山体模型横亘在切割台上，等高线在LED灯下泛着病态的苍白，像被解剖的巨人肋骨。

    激光雕刻损耗量要预留1.2毫米。他扯松领带时，喉结擦过她扬起的发梢。广藿香混着威士忌的气息让林蔚想起昨夜镜湖畔潮湿的苔藓。陆临舟示范切割雪弗板的动作带着危险的精准度，美工刀划过板材的嘶响中，他小臂的仙鹤刺青正在吞食一片松林。

    暴雨砸在模型室铁皮屋顶的刹那，松香与白胶的甜腻骤然发酵。陆临舟的衬衫第三颗纽扣迸开时，林蔚看见他锁骨下方新鲜的结痂——是组经纬度坐标，墨色未干的数字正渗出细小的血珠。

    2017年暴雨灾害数据。他忽然将山体模型倒置，激光雕刻的等高线在阴影中扭曲成爪痕，当年这座山的泥石流吞噬了十七户人家。酒精棉球擦过林蔚手背烫伤的瞬间，她发现陆临舟无名指的戒痕比昨日深了半分。

    雷声碾过云层时，整排LED灯管开始频闪。陆临舟点燃的万宝路搁在窗台，烟灰被穿堂风卷进山体模型的冲沟。他扯开领口的动作像在撕开封印，暴雨从气窗斜射而入，冲刷着锁骨下未愈合的刺青：这是他们消失的坐标。

    林蔚的铅笔在暴雨声中折断。她蘸着朱砂颜料修补模型上的冲沟时，发现陆临舟正用雕刻刀修改自己的纹身——鹤喙衔着的铜钱被刻上2017.7.21，刀尖带出的血珠坠入松木年轮。

    我母亲是地质勘探员。他突然将雕刻刀刺入软木板，刀柄上的铜锈与戒痕重叠，她教会我第一个意大利语词是frane，山体滑坡。打火机窜起的火苗舔舐着模型上的聚酯纤维树，林蔚看见他瞳孔里晃动的火光比暴雨更暴烈。

    器材室的门在狂风里砰然闭合时，陆临舟潮湿的掌心正覆上她修改等高线的手。松节油融化了腕表与皮肤的边界，他后颈的拉丁文刺青在应急灯下淌出靛蓝色的血：那年我在佛罗伦萨，收到的是被泥浆泡烂的勘探日志。

    林蔚的速写本在霉味中舒展，上百个鹤形涂鸦正被陆临舟的血珠染出瞳孔。他修理测距仪的手指突然停顿，机械零件在掌心拼成破碎的经纬网：我戒烟那天，把最后一支万宝路埋在她的坐标点。

    暴雨骤歇时，月光正巧漫过陆临舟新刻的刺青。他将烧穿的模型残片包进林蔚的帆布围裙，熔化的塑料在布料上印出托斯卡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