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就在她通过登机口,身影即将消失在廊桥入口的刹那,她似乎不经意地回了一下头。目光扫过身后空旷的候机大厅,扫过巨大的落地窗外那片苍茫的冰原。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刚才坐过的那个角落座椅上。
在深灰色的座椅缝隙里,静静地躺着一件小小的、深色的物件。
是那把檀木梳。
她把它遗落在了那里。像是遗落了一段浸满血泪、早已腐朽不堪的过往。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转身,汇入登机的人流,消失在了廊桥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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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冰岛,南部荒原。
深冬。风雪初歇。
铅灰色的天空压着无边无际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荒原。目之所及,只有纯粹到令人心悸的白与灰。寒风如同无形的巨兽,在空旷的天地间呼啸穿行,卷起地面松散的雪沫,形成一道道旋转的、苍白的烟柱。几座低矮的草顶木屋如同被遗忘的棋子,散落在雪原边缘,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烟囱里没有一丝炊烟。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笨重的甲虫,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地跋涉,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嘎吱声,是这片死寂天地间唯一的噪音。
车子最终在一座看起来最为孤零零的木屋前停下。车门打开,顾衍走了下来。
他裹着厚重的黑色羽绒服,身形依旧高大,但曾经那种掌控一切的冷峻气场,早已被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暮气沉沉所取代。五年的时光在他脸上刻下了深刻的痕迹,眼角的皱纹如同刀刻,鬓角染上了刺眼的风霜。他的眼神不再锐利,而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里面沉淀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沉重和……绝望的希冀。
他抬头看向眼前这座木屋。低矮,朴实,厚重的草皮屋顶被积雪覆盖,像戴着一顶巨大的白色绒帽。墙壁的原木在风雪的侵蚀下呈现出深沉的灰褐色。门窗紧闭,小小的院落里积雪平整,没有任何足迹。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这里……就是江屿最后提供的线索指向的地方。那个匿名的、定期向慈航基金会大额捐款的账户,最后的IP地址,就消失在这片荒原附近。
顾衍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侧腹那道早已愈合、却依旧会在阴冷天气隐隐作痛的旧伤疤。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及膝的积雪,走向那扇紧闭的、斑驳的深棕色木门。
吱呀——
他用力推开了门。
一股混合着灰尘、陈旧木头和冰冷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陈设极其简单,一眼望尽:一张铺着厚厚驯鹿皮的空木床,一个冰冷的壁炉,一张粗糙的木桌,一把椅子。桌子上空空荡荡,只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壁炉里没有一丝火星,冷得像冰窖。
没有人。
没有任何近期有人居住的痕迹。
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顾衍的心口!他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门框才勉强站稳。五年了……他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像个疯子一样追逐着那些渺茫的线索,忍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难道……难道又是一场空
不!他不甘心!
他的目光如同濒死的野兽,疯狂地在空荡的房间里扫视!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突然!
他的目光猛地钉在木床的床脚处!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半掩在厚厚的驯鹿皮下面,只露出一个小小的、深色的尖角。
顾衍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冰冷的地面,猛地掀开了那块沉重的驯鹿皮!
一把梳子。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