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井的清香混着油墨味在空气中弥漫。苏棠转身时,瞥见他藏在背后的手,袖口沾着几点水彩颜料。
推开会议室的门,苏棠愣住了。整面白墙被改造成巨型诗笺,用金色丙烯写着:致苏棠编辑——从第一封邮件的忐忑到每个共享灵感的晨昏你让我明白最好的韵脚是与你共度的岁岁年年。墙下的长桌上,摆着他们相识以来所有的邮件打印稿,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银杏叶、咖啡渍,还有某次争吵后林深偷偷塞进她抽屉的道歉便签。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我们的故事。林深拿起一页皱巴巴的纸,那是苏棠怀孕时坚持修改诗稿的手稿,边角被婴儿小手抓出了褶皱,你总说诗歌是灵魂的独白,可我们的生活,何尝不是一首正在书写的长诗
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苏棠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们带着学生在校园里办的雪夜诗会。当时林深裹着围巾,举着手电筒为朗诵的孩子打光,侧脸被月光勾勒出温柔的轮廓,像极了她梦中的画面。
下个月的诗人座谈会,我推掉了。林深将她散落在耳畔的发丝别到耳后,我要在家陪我们的小诗仙,说不定她第一声牙牙学语,就是最动人的诗句。
暮色渐浓时,编辑部的同事们抱着礼物涌进来。陆明远带来珍藏的诗集,扉页写着致永远的追光者;曾经的实习生小红,如今已是独当一面的编辑,送上亲手织的婴儿毛衣,针脚间绣着小小的诗句。就连周薇也送来一套儿童诗歌绘本,附言写着:别让小诗人输在起跑线。
月光爬上窗台时,苏棠靠在林深肩头,看着墙上他们的故事。那些曾以为会被时光冲淡的细节,原来都被妥帖地收藏在文字与回忆里。打印机突然轻响,新的投稿邮件弹出,标题写着《致未来的你》——或许,这就是诗歌最神奇的地方,它让平凡的日子有了永恒的注脚,让相爱的人,永远有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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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深秋,墨韵诗刊总部搬迁至一座红砖老厂房改造的文创园。苏棠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园区广场上孩子们举着自制的诗笺奔跑嬉戏,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在银杏叶间晃动,恍惚间与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
妈妈!快看我的诗!清脆的童音将她拉回现实。六岁的林诗窈踮着脚,把画满星星的卡纸举到她面前:风是天空的快递员把云朵寄给远山而月光偷偷拆开了夜晚的信封。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发间别着的枫叶发卡随着动作轻轻摇晃——那是苏棠入职时戴过的同款。
林深抱着一摞诗集走进办公室,鬓角微白却依然温润如玉。他笑着将诗集放在女儿头顶:小诗仙的新作,该收录进咱们家庭诗刊第几卷办公桌上,《墨韵三十年特刊》的样刊泛着墨香,扉页是苏棠的题字:诗歌不死,因为总有人在书写。
门铃突然响起,实习生捧着快递盒进来:苏主编,匿名投稿!拆开层层包装,泛黄的信封里躺着张老照片——二十年前的诗歌交流会上,苏棠攥着作品集涨红脸的模样被定格。照片背面,周薇潇洒的字迹跃然纸上:当年总觉得你太理想化,现在才明白,有些坚持真能点亮整片星空。附赠《诗意人生》创刊号,求墨韵前辈指点。
夕阳为玻璃幕墙镀上金边时,编辑部突然热闹起来。曾经的参赛者如今已成为知名诗人,带着新作来道谢;退休的陆明远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送来手抄的《诗经》;就连在海外讲学的林深学生,也通过视频连线展示自己创办的校园诗社。
深夜,苏棠在台灯下批改诗稿,林诗窈趴在一旁用彩笔涂鸦。打印机突然吐出张新稿,标题《致三十岁的我》让她呼吸一滞。熟悉的意象跃然纸上:键盘声依然是未完成的韵律但有了你的笑靥作韵脚每个平凡的日子都成了值得珍藏的十四行诗。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极了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