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入住者
雨不停的敲打着千羽城巨大的玻璃幕墙,水流扭曲着外面霓虹的倒影,像极了一幅融化的抽象画。简妮终于把最后一只纸箱拖进了A-307,环顾着这个挑高阁楼。裸露在外的钢筋骨架带着丝丝工业风,墙边的角落依稀保留着旧疗养院特有的、贴过瓷砖的矮墙基,上面洇着深色的水渍。空气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味道——刺鼻的消毒水被时间腌制成了陈腐,混合着新刷油漆的甜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干涸的血。
妈妈女儿小葵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她紧紧抱着一个褪色的兔子玩偶,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房间。简妮蹲下,把女儿温柔的搂入怀中,感受着小身体带来的轻微紧绷。身为动物行为学家的本能让她敏锐地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不安——这座建筑本身在喃喃自语。
没事的,葵,她轻拍女儿的背,目光却落在天花板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半球体上,那是公寓标配的智能感应器,此刻正闪烁着幽微的红点,像一只冰冷的眼。我们到家了。
与此同时,在千羽城如同蜂巢迷宫般的核心深处,林墨的巢穴里只有屏幕的冷光。数十个监控画面分割着巨大的墙面屏幕:一个年轻女人在健身房对着镜子无声哭泣;一个老人对着满墙旧照片喃喃自语;简妮蹲下拥抱着小葵温暖的画面…林墨指尖轻轻的划过冰凉的玻璃桌面,停在其中的一个画面上:A-307门口,简妮拖曳纸箱时,脖颈上挂着的微型热成像记录仪一闪而过。
他嘴角仰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又是一个带着仪器试图丈量生活的观察者,和他一样。他随手端起冷掉的咖啡,视线不由自主地滑向屏幕一角——一个加密存储、年代久远的视频片段微缩略图。模糊的画面中,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在阳光下笑着回头,长发飞扬。苏青。
一阵尖锐、被极度扭曲变调的声音突然从建筑深处某个角落传来,像金属刮擦玻璃混合着婴儿的啼哭,又瞬间被拉成凄厉的哀鸣。声音虽不大,却极具穿透力,顺着建筑的钢筋骨骼向四周扩散,在简妮的阁楼里激起一阵嗡鸣。
小葵猛地捂住耳朵,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像受惊的小兽,整个人缩进沙发角落,剧烈地颤抖起来。简妮的心瞬间被揪紧。这声音…不正常。它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恶意,一种对痛苦的亵渎式模仿。
回声…简妮低声自语,抱紧女儿,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隐约传来的方向——是下方,靠近旧管道井的位置。这座笼子,开始展露它的獠牙了。
2
声音的囚徒与窥视的眼睛
声音的源头,深藏在B层一个由旧水房改造的阁楼里。这里没有家具,只有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和巨大的、裸露的管道。墙壁上布满吸音材料和精心布置的麦克风阵列。房间中央,苏青坐在一张转椅上,背对着门。她脸上覆盖着一个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起伏的白色陶瓷面具,只留下两个幽深的孔洞供视线通过。面具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无声的冷光。
她戴着监听耳机,纤细的手指在布满旋钮和推子的调音台上滑动。刚才那段惊扰了小葵的作品——被她命名为《遗忘的切片No.7》——正以波形图的形式在屏幕上跳动。她调出一个新音轨,里面是几小时前她在公共走廊拾取的片段:两个住户的闲聊碎片。
…陈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下周可以试试减少剂量…一个疲惫的女声。
哼,那个陈风装腔作势…另一个不屑的男声。
苏青的手指灵巧地操作着。她将女声片段减速、降调,变成一种梦呓般的呻吟;将男声加速、变调,变成尖锐刻薄的讥讽。她将这两种声音叠加,又混入一段从旧通风管道里录到的、低沉模糊的哭泣声(来自丧子的住户李薇)。最后,她加入一段尖锐的、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