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留情地推卸到我的疏忽上。那些夹杂着嘲讽、蔑视的话语如同带毒的飞刀,铺天盖地扎过来。大脑在高压和羞辱中一片混沌,脸颊如同火烧,脆弱的泪意再也无法控制,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会议室厚重的玻璃门被拉开,是陆沉。他并未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外的逆光里,高大的身影形成一个冰冷的剪影,挡住了外面透进来的光线。他的目光像两台精准的雷达,越过混乱嘈杂的人群,冰冷地锁定在那狼狈流着泪的女人脸上。几秒钟死寂的审视,如同鞭笞,让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都诡异地消退了。然后,他那无波无澜的、清晰得如同对机器人下指令的声音响起:林薇,会议室不是展示脆弱的地方。控制一下你自己,他微顿,目光扫过全场,别在这里,给我丢脸。冰冷的字句落下,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外光亮处。留下我,独自一人,在死寂和被剥夺了最后一丝尊严的狼藉中,血冷成冰。
每一次试探,每一次敲打,每一次毫不留情地碾压她的尊严以确认她的安分守己……所有他曾给予她的折磨,那些她当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还要扯出最卑微笑容去承受的屈辱……在这一刻,伴随着楼下陆沉那一声声夹杂着巨大惊惧和不可思议的你是谁!滚开!别碰我!的嘶吼和老张不耐烦的怒骂妈的神经病!再不滚报警了!……
三年里被死死按在心底的岩浆,在这一刻猛烈地喷涌!滚烫,炽烈,带着毁灭一切的咆哮!
我猛地拉开窗帘!
老张的铁棍已经快要点到陆沉的鼻尖,逼得他狼狈不堪地向后趔趄。
我的眼神越过脏污的窗玻璃,没有一丝温度地落在那个泥水里翻滚、昔日贵公子跌下神坛的身影上。
所有的惊涛骇浪在胸口猛烈撞击、沸腾,最终却化作嘴角一个极其缓慢、带着冰封温度、却诡异向上扬起的弧度。
这扭曲的笑容越来越大。
呵……
一声极低的、压抑在喉间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冷笑,终于破唇而出。不是释怀,是冰冷的宣判。
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地、稳稳地探入牛仔裤口袋。
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金属边缘。那枚坚硬的、被我日夜贴身收藏的U盘,带着我灵魂深处最后也是最炽烈的温度。
里面,锁着的不再是痛苦。
而是这三年契约婚姻里,每一声他故作温柔的询问,每一幕他冷酷无情的考验,每一次他刻意引导的陷阱对话,每一次他授意股东刁难的监控录像,每一次他利用职务之便转移资产的录音文件……所有那些,在每一次被他碾碎尊严的瞬间,我用指甲抠进掌心强忍尖叫、用全部意志力伪装温顺、同时偷偷开启的录音笔和隐藏在无数角落的高清针孔摄像头所收集的——足以摧毁他、瓦解整个陆家继承序列的致命证据链!
楼下的喧嚣达到顶点,老张似乎动手推搡了陆沉,引得他发出一声暴怒又无助的咆哮。
就是现在。
我收回目光,不再看楼下那场狗咬狗的闹剧。动作近乎优雅地转过身,背对着窗外的一切。房间角落那台破旧二手电脑的屏幕幽幽亮着光。
屏幕上,邮箱登录界面正跳动着。
鼠标移动,光标精准地点开了收件人地址栏。冰冷的字母无声输入。
陆振东。
陆氏集团创始者。陆沉的父亲。垂垂老矣,躺在国外顶级疗养院、靠仪器维持生命、却死死抓住最终决策权的老皇帝。
这个曾经赋予陆沉一切、如今却成为他囚笼的名字,此刻在光标下闪烁着幽冷的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窗外潮湿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沉淀掉最后一丝翻滚的情绪。眼底,只剩下淬炼过无数遍的、冰寒刺骨的绝对清醒。
指尖在回车键上空停留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