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狼藉的尸骸,最终,落回了那个静静躺在血泊中的身影上。
阿紫。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胸口的狼牙箭是那么刺眼。暮色沉沉,将最后一点昏黄的光吝啬地投在她苍白的脸上,凝固着那抹释然又悲哀的笑容。
秦烽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站起来,想要走到她身边。但左肩和大腿的剧痛让他身体一晃,长剑深深插入泥土才勉强稳住。他放弃了站起,就这么拖着伤腿,在血泥里,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了过去。每一步,都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粘稠的血痕。
他终于挪到了阿紫身边,再次重重地跪倒。他伸出那只没有握剑的、同样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抚上阿紫冰冷的脸颊,试图抹去她脸上的尘土。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浑身剧烈地一颤。
他低下头,看着另一只手中,依旧死死攥着的那枚香囊。血污已经浸透了它,靛青色的平安纹在暗红的底色上,显得如此微弱,如此……讽刺。
平安……
他咧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声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没有眼泪再流出来,所有的水分仿佛都在刚才的狂奔和厮杀中蒸干了。只有一种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空洞,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将他彻底吞噬。
他慢慢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阿紫冰冷的额头上。铁甲的冰冷和她皮肤的冰冷交融在一起,刺骨的寒。
周围的世界,厮杀声似乎又清晰了起来。突厥人因首领被杀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恐慌,但凶性很快被激发,在几个千夫长的嘶吼下,如同受伤的狼群,发起了更加疯狂的反扑!守城的士兵在赵诚的带领下,依托着狭窄的城门通道,用血肉之躯筑成堤坝,死战不退!箭矢呼啸,刀光剑影,惨叫声、怒吼声、兵刃撞击声……汇成一片沸腾的死亡漩涡。
而这漩涡的中心,秦烽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他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香囊,额头贴着阿紫冰冷的额头,像一尊凝固在血泊中的、悲伤的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秦烽猛地抬起头!
那双赤红的眼睛深处,所有的痛苦、悲伤、空洞,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寒冰,在极致的冰冷之后,骤然升腾起一种焚尽一切的、纯粹的毁灭意志!那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种要将眼前所有敌人、连同自己一起拖入地狱的决绝!
他一把抓起插在泥土中的长剑!剑柄上,缠绕着那条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当年在战场上用来捆刀的破布条。他用牙齿配合着仅能活动的右手,将那枚染血的香囊,死死地、缠绕在剑柄之上!靛青的平安纹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和污秽的布条。
然后,他拄着剑,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他无视了腿上贯穿的伤口带来的剧痛,无视了肩头深可见骨的刀伤,无视了全身每一个叫嚣着要散架的细胞!
他猛地举起那柄缠绕着香囊的长剑,指向因库莫提之死而短暂混乱、此刻又因凶性被激发而更加疯狂扑来的突厥大军!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如同金铁摩擦,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生机的冰冷,响彻在战场上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浴血奋战的守城士兵耳中:
杀——!
一个——不留!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突厥人的头顶!也点燃了雁门关守军心中最后一丝被悲愤和绝望压抑的、同归于尽的火焰!
杀——!!!
震天的怒吼从城门甬道内爆发!带着血泪,带着刻骨的仇恨,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以赵诚为首的守军,如同决堤的洪流,悍不畏死地涌出城门,跟随着他们那如同复仇魔神般的将军,朝着混乱的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