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绣春染血

    嘉靖三十七年，梅雨季。

    汪寒的绣春刀在雨中泛着冷光，刀刃上的血珠混着雨水滑落，在青石板上洇开暗红的花。他踩着盐商首领的后心，听着对方喉间咯咯的血沫声，忽然注意到那人攥在掌心的半张黄绢。

    这是......

    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绢角，巷口突然传来弓弦轻响。

    三支透甲箭破雨而来。汪寒旋身挥刀，刀光如电劈断两支，第三支却擦着护心镜划过，在肩甲上擦出刺目火花。他瞳孔骤缩

    ——

    这是东厂专用的三棱透甲箭，尾羽染着朱漆。

    小旗，当心！

    身后传来兄弟周正的惊呼。汪寒转身时，正看见周正被三柄腰刀刺穿的瞬间，少年脸上还凝着未褪的惊恐。二十步外，百户曹无道负手而立，绣春刀上的血珠正顺着刀镡滴落，在他脚下积成小小的血泊。

    通敌卖国的罪名，你担得起么

    曹无道冷笑，右手轻挥，两侧屋顶跃下数十名锦衣卫，个个刀出鞘，箭上弦。汪寒这才惊觉，方才剿灭盐商的巷战，竟成了引他入瓮的局。

    黄绢在雨中展开，《皇陵堪舆图》五个朱砂字刺得他眼眶生疼。曹无道忽然出手如电，直取他咽喉，掌风里带着熟悉的锦衣卫擒拿手招式，却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

    是毒！

    汪寒侧身避过致命一击，却觉丹田一阵绞痛。曹无道的袖中滑出一枚玉瓶，瓶口飘出淡淡紫烟：忘了告诉你，这‘牵机散’混在箭毒里，就算你是活阎王，也得脱层皮。

    刀刃相交声中，汪寒感到内力正顺着伤口飞速流逝。他踢翻一旁的酒坛，借着飞溅的酒液跃上屋檐，却在纵跃间瞥见曹无道腰间的东厂腰牌

    ——

    原来这三年来的提携照拂，都是为了今日的斩草除根。

    留活口！堪舆图不全，督主饶不了你们！

    曹无道的喝声被雨声打散。汪寒捂着流血的肋下，在屋顶间奔逃，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周正塞给他的那块糖糕，还在腰间荷包里发着暖。

    转过三条街巷，后颈突然一阵剧痛。他摸了把，指尖沾着黑血

    ——

    毒已攻心。前方是断崖，身后追兵渐近，汪寒咬牙扯下腰间的锦衣卫腰牌，用尽全力掷向相反方向，随后转身面对追兵，露出染血的齿间一笑。

    想拿活口先过我这关。

    绣春刀在雨中划出最后一道弧光，刀身上

    锦衣卫

    三字被血浸透。当第一枚袖箭刺穿他左肩时，他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锦衣卫的刀，永远要对着暗处的鬼。

    刀锋没入最近一名锦衣卫的咽喉时，他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坠落的瞬间，他看见曹无道站在崖边俯视，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阴鸷。怀中的半张堪舆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背面用朱砂写的

    天罡

    二字。

    坠入深潭的刹那，冰冷的水流灌入口鼻。汪寒忽然想起那年在诏狱，他替被屈打成招的书生挡了三十鞭，书生临出狱前塞给他一本《洗冤集录》，扉页上写着：愿人间无冤，寒锋不寒。

    意识即将消散时，他摸到怀中师父所赐的

    红丸——

    那是锦衣卫秘药，可吊命三日，却需以心头血为引。他咬破舌尖，将药丸混着血沫咽下，忽觉丹田处有热流涌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经脉里苏醒，如狂龙出渊，搅得浑身骨骼作响。

    天罡地煞诀......

    他想起堪舆图上的残卷记载，喉间溢出带血的笑声。或许，这便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