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熟悉
闹钟和两条卷烟放进去就上了锁。
他们借着夜色离开了西山监狱。王蒲忱没有回头,徐铁英也没有。车辆沿着山间公路前行,在一处山道边停下,王蒲忱嘱咐两个下属在山脚下等待,自己打开手电下了车。徐铁英警觉地跟了下来,去哪里?王蒲忱指着山顶露出的一角残月说,这个方向上去约两里,跟故人告个别。徐铁英立即夹紧公文包,攀住王蒲忱胳膊说,一起!山高路险,我得陪着你!
王蒲忱向来体贴,不用徐铁英再找借口,主动走在前边把脊背露给他。面前这个一边漫不经心衔着烟卷,一边灵敏稳健攀行在山道里,轻松将自己甩下十余丈的人,化为三个字,重重砸在徐铁英心头,少,壮,派,让他突然感觉到了年华的残酷。寒风扑面,满山枯木瑟瑟如涛,正是杀人灭口的好时间,他的手不由自主放在已被体温暖得温热的手圌枪,说出口的却是,蒲忱,你等等我呀。
王蒲忱有意放慢速度,让徐铁英赶上来。
徐铁英这回把枪真拿了出来,打着寒噤说,蒲忱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说着离王蒲忱再近些。此时已走到一处林木合抱的开阔处,月上中天,王蒲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面容在光影切割中光洁如玉,淡然地说,听到了。徐铁英手心全是汗水,紧握手圌枪,背靠背贴紧王蒲忱,张皇地说,你听……像不像有人正往这里来?
主任好耳力。
徐铁英的头皮瞬间一炸,等他看清楚从草丛中走出的孙朝忠,自己已经落在两个铁血救国会成员射程内。徐铁英飞快地去抓王蒲忱的手,明明近在咫尺,却抓了个空,他厉声说,蒲忱!
王蒲忱没有理会他,向孙朝忠点点头说,你很准时。孙朝忠走上来,两人绕过徐铁英,两束手电光同时照亮了一块簇新的墓碑:
江西曾可达之墓。
孙朝忠向这位长眠异乡的昔日同志敬了一个标准军礼,垂首默哀满一分钟,看着王蒲忱。
有什么疑问,就问吧。
国防部……没有来人吗?
王蒲忱以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曾将军埋骨此地,为何是您料理的?
可达同志自戕的西苑机场,只有西山监狱离他最近,方孟敖通知了我。
他知道——
想必阻拦陈继承冲击稽查大队那次,他就知道了。王蒲忱似笑非笑,目光在徐铁英身上一掠而过,北平聪明人扎堆,哪儿有猜不透的谜。
徐铁英突然发现,王蒲忱总用咳嗽来避免尴尬真是太他圌妈妙了,可他不能用,于是很爽利地打了个喷嚏。孙朝忠以标准步伐向前一步,将一页纸双手呈送给王蒲忱,说,这是按您要求,将曾将军墓定位的精准坐标。王蒲忱并不看,直接装进大衣里中山装口袋,轻声说,我没学过地形测绘,难为你了。可达同志家境贫寒,双亲年迈,如今这个时局,莫说去他家中报信的王副官没有中途失踪,就算收到了我的信件,怕是仍难以迁回故里。朝忠同志年轻,若是我们这些人都不再能说话,可达同志的埋骨之所,就要靠你记住了。
王蒲忱和孙朝忠并肩而立,向这位生前与他们并不和睦、却收获了最大尊敬的同志鞠躬告别。
那里还有一座坟墓,去看看吧。
王蒲忱带头在荒草中向下走出十来步,把手电光聚集在一座修建得整整齐齐、却没有墓碑的坟墓上,对孙朝忠说,这是崔中石的坟墓。马汉山错杀他之后,坚持自己出钱收敛尸骨,还请风水先生在西山点了吉穴,将他葬在这里。
这次徐铁英不得不过来了,他背着手看了半天,叹息着说,老崔啊,老崔!恭恭敬敬在崔中石墓前深深鞠躬。孙朝忠站在原地,人已经轻微颤抖起来,终究没有出声。
崔中石的确是共圌产党员。王蒲忱站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