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低鸣和各种监护设备发出的规律电子音,形成一种独特而冰冷的生命韵律。
3号床被安置在相对独立的单间区域。巨大的玻璃窗外,可以看到里面忙碌的医护人员身影。陆泽言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管线:心电监护、有创血压监测、中心静脉导管、胸腔引流管……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机有节奏地辅助着他起伏的胸膛,发出轻微的嘶嘶声。麻醉效果尚未完全消退,他仍处在深沉的昏睡中,对外界毫无知觉,脆弱得像一尊易碎的石膏像。
我站在巨大的单向观察玻璃窗外,目光穿透玻璃,落在他毫无生气的脸上。监护屏幕上跳动着代表生命延续的绿色数字和波形,平稳,却冰冷。
曾经,这张英俊的脸,这张对我吐露过废物和仁慈的嘴,此刻只能依靠机器的力量维持着最基础的生命体征。多么讽刺。
院长,
ICU的主治医生王主任快步走过来,低声汇报,患者术后情况暂时稳定。心功能恢复尚可,但需要密切观察再灌注损伤和低心排的风险。神经反射存在,预计麻醉完全代谢后能苏醒。不过…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玻璃窗内,急性心梗加上开胸手术打击,身体底子掏空了大半,以后…怕是再难承受高强度工作,尤其是精细的手术操作了。
我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个结果,意料之中。一个被吊销了执照、被钉上伪造罪名、被整个行业唾弃,又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手术能力的医生……陆泽言,你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知道了。我淡淡地说,按最高标准监护。确保他活着。
是,院长。王主任应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谨慎。
我没有再停留,转身准备离开。陈琳跟在我身侧。
院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声音压得更低,苏董和林夫人…在院长办公室等您。另外…林薇那边,我们的人一直跟着,她今天下午去了中心医院人事科,应该是…去办离职手续。出来后状态很糟,在路边哭了一场,然后…打车去了城西的‘魅色’酒吧。
林薇。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
知道了。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静无波,把东西给我。
陈琳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U盘,双手递给我。
我接过,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这里面,装着我父亲动用一切力量挖出来的、足以将陆泽言彻底钉死的铁证——关于他如何利用职权,篡改、伪造那些将我推入医疗事故深渊的关键病历资料;关于他执业资格证上某些经不起推敲的巧合;甚至还有一些他与林薇之间,涉及医院内部资源输送的、见不得光的邮件往来。
当然,还有一份音频文件。一份我特意嘱咐加进去的礼物。
我没有走向院长办公室的方向,而是脚步一转,径直走向ICU内部的护士站。当值的护士长看到我,立刻恭敬地站起身:院长!
3床患者,我指了指陆泽言所在的单间,等他恢复意识,能进行基本交流后,把这个交给他。我将那个小小的黑色U盘放在护士站的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护士长看着那个U盘,又看看我冰冷得不带任何情绪的脸,眼神里掠过一丝惊疑,但职业素养让她立刻点头:好的,院长。等他清醒后,我会亲手转交。
嗯。我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白色的衣角在身后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
院长办公室厚重的红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沉稳的檀香和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毯上。父亲苏明远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金丝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