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了然于胸的冰冷。
我从书包里摸索出那支摔裂的旧钢笔。裂痕很深,握在手里有些硌人。拧开笔帽,笔尖似乎也摔歪了,在纸上划动时,带着艰涩的阻力和断断续续的墨痕。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协议书的签名处。那空白的一栏,像一个等待吞噬的黑洞。
笔尖悬在纸面上空,微微颤抖。眼前闪过阁楼冰冷的灯光,母亲刻薄的咒骂,弟弟得意的嘴脸,还有……江屿在矮墙下紧握我手腕时,那滚烫的温度和那句沉重的别怕,有我呢。那温度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讽刺。
林晚!周雅茹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的冷意,敲碎了我短暂的恍惚。
笔尖终于落下。
林晚两个字,写得异常缓慢、用力。笔尖划破纸面,留下深深的凹痕。墨迹因为笔尖的损坏而显得格外粗粝、扭曲,像两道丑陋的伤疤,刻在那份冰冷的协议上。
最后一笔落下,我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臂颓然地垂落在身侧。那支破旧的钢笔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光洁的地砖上,滚了两圈,停在周雅茹锃亮的皮鞋旁边。墨色的污渍,在浅色的地砖上晕开一小团刺眼的黑。
周雅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钢笔,又落回那份签好的协议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拿起协议,仔细地看了看我的签名,然后动作利落地将其重新装回文件袋。整个过程没有再看我一眼。
卡你收好。她将文件袋放进自己精致的皮包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恢复了那种教导主任式的公事公办,记住协议内容。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账单,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冰冷、规律,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咖啡馆轻柔的背景音乐里。
我依旧僵坐在卡座里,像个被遗弃的木偶。桌上的温水早已冰凉。脚边,是那支摔得更歪、沾满了灰尘的黑色旧钢笔。咖啡馆里温暖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此刻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只有掌心被指甲掐出的伤口,传来一阵阵迟钝的、真实的刺痛。
窗外,城市的霓虹开始次第亮起,将冰冷的玻璃染上光怪陆离的颜色。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桌上那张冰冷的银行卡。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
我紧紧攥住了它。坚硬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破皮的伤口里,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这痛楚,奇异地让我麻木的神经,苏醒了一丝。
重逢
四年后的深秋,城市华灯初上,将巨大的玻璃幕墙映照成一片流动的光海。金茂大厦顶层的宴会厅,锐锋科技的上市庆功酒会正觥筹交错。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槟气息、女士香水的甜腻和男士雪茄的醇厚,混合成一种属于成功与欲望的独特味道。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捏着一支细长的香槟杯,冰凉的杯壁贴着指腹。身上剪裁精良的黑色丝绒长裙,勾勒出与四年前那个阁楼少女截然不同的利落线条。颈间一条设计简约的钻石项链,在璀璨的水晶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林总,恭喜啊!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脸上堆满殷勤的笑,您可是咱们公司最年轻的高管!这庆功酒会,您可是绝对的主角!
我微微侧身,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疏离而礼貌:王总过奖了,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背景的喧嚣,带着一种久经锤炼的沉稳。
哪里哪里,林总太谦虚了!
王总还想再奉承几句,目光却忽然被门口的方向吸引,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夸张的惊叹,嚯!快看!那位就是总部新调回来的江总监吧真是……气度不凡啊!听说在伦敦分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