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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它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我失手掉在了脚边,正好摊开。

    昏黄的路灯光线,吝啬地投下一点微弱的光斑,恰好照亮了摊开的那一页。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但最醒目的,是页脚空白处,一行用铅笔写下的、略显凌乱却异常清晰的字迹。那笔迹,带着少女隐秘的心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屿说,清华的春天很美。玉兰花很大,图书馆的玻璃映着天光。他说…真想带我去看看。

    那一行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死寂的寒夜里轰然炸开!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周雅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瞬间僵住。她刻薄的、准备继续喷吐毒液的话语,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堵在了喉咙里。她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摊开的日记本上,钉在那行清晰的字迹上,瞳孔剧烈地收缩着。脸上的血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愤怒、鄙夷、高高在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冲击所取代。

    她扬在半空、被江屿死死钳住的手,也颓然地垂落下来,微微颤抖着。

    江屿也看到了。他猛地转过头,目光从地上的钢笔,移到摊开的日记本,再落到那行字上。少年脸上激烈的愤怒和保护欲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绪所取代——是震惊,是悸动,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温柔交织的巨浪。他看向我,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中心,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钳制着母亲的手,也无意识地松开了。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从我们三人之间穿过。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嗡嗡作响。

    周雅茹的呼吸变得极其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着。她的目光,终于从那行字上艰难地拔了出来,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重新落回到我的脸上。

    这一次,那目光里没有了刚才的鄙夷和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像重新认识一个陌生人,带着惊疑、震动,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权衡。她的视线锐利地扫过我单薄破旧的衣衫,扫过我脸上尚未褪尽的屈辱和此刻近乎麻木的平静,最后,再次落回地上摊开的日记本,落在那行关于清华春天的、卑微却执拗的向往上。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周雅茹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在我脸上反复刮过,最后沉沉地落回地上摊开的日记本,落在那行关于清华春天的字迹上。那目光里翻涌着太多东西:被冒犯的余怒、被打乱的计划、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被触动的波澜

    她终于动了。

    不是冲向我,而是缓缓地弯下腰,动作带着一种与刚才盛怒截然相反的、近乎刻板的僵硬。她伸出保养得宜、戴着素净戒指的手,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拈起了那本小小的日记本。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需要谨慎处理的物品。

    她没有再看上面的字,只是啪地一声,动作不算轻柔地将日记本合拢。硬壳封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然后,她直起身,没有看我,目光沉沉地转向自己的儿子。江屿依旧僵在原地,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神死死地锁在我身上,那里面翻腾着痛苦、担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坚持。

    江屿,周雅茹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像法官在宣读最终判决,跟我回家。立刻,马上。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不容置疑。

    妈!江屿猛地回过神,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哀求,林晚她……

    回家!周雅茹厉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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