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同死人般灰败的脸孔。
晨风带着一种久违的清冽拂过城市。ICU病房的巨大落地窗外,天际泛起温柔的鱼肚白。阳光努力地穿透层云,将一抹暖金色洒在病床旁。
朵朵身上那些复杂的监护管线已经拔掉了大半。女孩小小的身体蜷在雪白的被子里,脸上的苍白退去了一些,泛起稚嫩的、属于生命的柔润粉色。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上面还沾着一点点水汽凝结的霜痕,在晨光里莹莹发亮。
林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碗温热的、软烂的白粥,正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动着热气,然后用唇边试过温度,才轻轻送到女儿嘴边。朵朵乖,再吃一点,医生伯伯说吃光光才能好得快。
女孩顺从地张开小嘴,眼神依赖地黏着爸爸的脸。她的目光忽然被床头吸引,一只歪歪扭扭、针脚甚至有些粗劣、但布料温暖柔软的土黄色小布老虎,不知何时安静地趴在了枕边。造型憨憨的,嘴角似乎还缝歪了,带着一种笨拙的可爱。
顺着林战的目光看向病房门口方向,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点藏蓝色的军装衣角消失在门框后,带着一种干脆利落的寂静。
林战把空粥碗轻轻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替女儿掖好被角。心里的某处被拉扯得有些酸涩。爸爸去处理点事,很快就回来陪你。
他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头发。
南街张记面馆的招牌依旧不起眼。灶台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牛骨汤头香味,比往日淡了许多。林战推开门,挂在门框上的铜铃发出单调的叮当声。
张老板像往常一样站在灶台后面煮着面,头也没抬。回来了没加葱花,多放了点你喜欢吃的那个豆干。
面碗放在桌上,还腾腾冒着热气。林战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目光却被灶台旁边一块固定相框的橡皮泥吸引了。那块橡皮泥似乎被无意碰到,松脱了一部分,相框歪斜了一点。里面那张原本端正摆放的、有些泛黄的合影清晰了地显露出来。
照片里是两张年轻的脸庞。左边是昨晚那位出现又迅速消失、穿着藏蓝色军装的女医护兵,她的长发没有束起,随意地披在肩上,笑得青春逼人,眼神明亮干净。右边则是一个剃着板寸头、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壮实青年。林战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青年阳光的脸上——那笑容永远定格在了撒哈拉血色的黄昏之前。
照片的下方,靠近边缘的木质相框内沿,有两个用很小的刀尖一点点划刻上去的字迹。笔画很新,像是最近才加上的。那是一种用力克制的、某种绝望后的卑微祈盼:
盼归。
林战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微微泛白,良久,才缓缓松开。
下午四点三十分,城东第一实验小学门口。
人群的喧嚣随着清脆的下课铃声骤然拔高又渐渐分层。家长们聚在一起,如同往常般闲聊着孩子和琐事。然而当校门口对面那条林荫道上出现一个身影时,所有的声音如同被无形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只剩背景音里汽车喇叭遥远地鸣叫了一声。
林战穿着一身笔挺崭新的深绿色作训服,站在落日的余晖中。肩膀处的臂章不复往日的磨损,在斜射的阳光底下,那独特的鹰徽和代表特殊经历的绶带,反射出一种无法忽视的、金属质感的冷冽金光。
喧嚣变成了绝对的安静。几乎每一个家长的目光都短暂或长久地被吸引过去,带着惊疑、震动和难以置信的打量,空气凝滞了片刻。
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书包,像只欢快的小鸟冲出了校门。看到林战,她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彩,不顾一切地飞奔过来。
爸爸——!
朵朵清脆的声音像铃铛敲碎了寂静。
林战嘴角自然地扬起笑意,微微弯腰,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了炮弹般撞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