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玉柔妹妹前日托人送了信来,说她身子已大好,只是思念你得很。一次午后,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状似随意地提起,目光却紧紧锁着我,她总是这般心善,记挂着你的‘病情’。
沈玉柔!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
我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一僵,指节瞬间泛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毁灭一切的恨意死死压制住。我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懵懂无知的神情,只是眼底恰到好处地浮现一丝困惑和……努力回忆的痛苦
玉柔……妹妹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紧蹙起,仿佛在脑海中艰难地搜寻着关于这个称呼的零星碎片,最终只是痛苦地、挫败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脆弱,想不起来……头好痛……
我抬手扶住额角,指尖微微颤抖。
陆明修看着我痛苦蹙眉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满意。他立刻换上心疼的表情,温声道:想不起来便罢了,莫要勉强自己。玉柔妹妹那边,自有为夫替你照应着,你安心养病便是。
那语气,俨然已将自己当做了沈玉柔理所当然的庇护者,而我,只是一个需要被照应的累赘。
照应
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烈焰。陆明修,沈玉柔,你们现在越是得意,将来摔得就会越惨!你们的每一分算计,每一句虚情假意,都在为你们自己挖掘着更深的坟墓!
白天,我是陆明修眼中那个无害的、失忆的傀儡。
而夜晚,当整座陆府都陷入沉寂,守夜的婆子靠在门外廊柱下发出沉闷鼾声时,真正的沈知微才悄然苏醒。
黑暗,成了我最好的掩护。
我悄无声息地坐起,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白日里被监视的憋闷和伪装带来的巨大消耗,此刻被一种冰冷的、亢奋的清醒所取代。复仇的火焰在胸腔里无声地燃烧,提供着源源不绝的力量。
陆明修的书房,位于外院东厢,离我的新房有一段距离。前世作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甚少踏足那里,那是他处理公务和清修的禁地。如今想来,那所谓的禁地,不过是他藏污纳垢、谋划见不得人勾当的巢穴!
避开巡夜家丁那懒散敷衍的路线,对我来说并非难事。前世被困陆府,为了寻找一线生机,我早已将这里的路径和守卫的懈怠摸得一清二楚。贴着冰冷的墙壁,借着假山花木的阴影移动,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完美地掩盖了我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陆明修的书房,果然如我所料,并未上锁。他自大惯了,以为府中尽在掌控,以为我这个失忆的妻子毫无威胁。
轻轻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而入。浓重的墨香和一种独属于陆明修的、令人作呕的熏香气息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没有点灯,凭着记忆和对这间书房格局的模糊印象,在黑暗中摸索。书案、书架、博古架……指尖拂过冰冷的木料和冰凉的瓷器。前世临死前,陆明修得意忘形时曾漏过一句,他私通北狄的信物和密信,就藏在书房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也最安全……
我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定格在书案旁那个巨大的、用来插画卷的青花瓷缸上。
它太普通,太显眼了,反而容易被忽略。我蹲下身,手指探入缸内冰冷粗糙的内壁,一寸寸摸索。指腹触到一处微小的、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凸起!心中猛地一跳!指尖用力一抠,一块活动的内衬木板被移开,露出里面一个扁平的、仅能容纳几页纸张的暗格!
指尖触及到冰凉的物体——几枚造型奇特的、非金非玉的令牌,上面刻着狰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