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么温柔,那么残忍。一股毁灭的冲动瞬间攫住了他——撕碎它!连同这该死的明天见,连同这五年行尸走肉般的新生,一起撕得粉碎!
手指神经质地收紧,糖纸发出濒临碎裂的呻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口袋里的坚硬触感再次灼烧了他的神经。那盒烟。它冰冷的存在像一个恶毒的嘲弄,嘲笑着他所有徒劳的努力,嘲笑着这建立在流沙之上的戒断成功。
呵……一声短促、沙哑到极致的冷笑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自厌。
他缓缓松开了紧攥的拳头。那颗小小的、被蹂躏得有些变形的薄荷糖纸星星,沾着他掌心的汗水和一丝几不可见的血痕(是被折角硌破的),静静躺在他宽大的掌心,微弱地反射着星空的冷光。他不再看它,另一只手却像被某种本能驱使,伸进了口袋。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光滑的烟盒塑料包装。他停顿了一秒,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残酷的决心,猛地将它掏了出来!
不是他常抽的那种廉价牌子。是一盒包装低调奢华的进口香烟,深蓝色的盒身,烫着银色的暗纹。崭新的塑封膜在星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盯着它,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凶器。然后,他抬起手,用牙齿狠狠咬开了塑封膜的一角!动作粗暴,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快意。嗤啦一声,在寂静的山顶显得格外刺耳。
塑封膜被撕开、丢弃。烟盒盖被他用拇指啪地一声弹开。里面,二十根过滤嘴洁白整齐的烟支,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散发着淡淡的、诱人堕落的烟草醇香。
沈聿伸出两根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残忍,从整齐的队列中,抽出了第一根烟。
细长的烟支被夹在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间。他低头看着它,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有挣扎,有痛苦,有汹涌的恨意——恨这该死的烟,恨这该死的命运,恨这永远无法兑现的明天见,更恨……那个永远被困在五年前、无法真正走出来的自己。
他拿起工作台上一个银色的、造型简约的打火机——那是他获得研究员资格时,研究所发的纪念品,上面刻着星云的图案。拇指擦过砂轮。
嚓——
一簇幽蓝跳跃的火苗,在他眼前燃起。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那片荒芜的死寂。
火苗凑近烟支的末端。
烟草丝被点燃,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一点猩红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
沈聿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
动作熟稔得仿佛从未间断过这五年。灼热的烟雾带着久违的、近乎呛人的辛辣感,猛地灌入他的喉咙,冲进肺叶!那瞬间的刺激让他控制不住地弓起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胸腔,震得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角。他扶着冰冷的金属台面,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就在这痛苦的痉挛中,一种久违的、麻痹般的暖意,却顺着烟雾侵蚀的路径,缓慢地、顽固地蔓延开来,试图抚平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空洞。那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慰藉,明知是深渊,却让人忍不住沉溺。
咳嗽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沈聿抬起手,用指腹狠狠抹去眼角生理性的泪水。他直起身,再次看向指间那一点明灭的猩红。烟雾缭绕上升,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他没有再吸第二口。只是任由那根刚刚点燃的烟,夹在指间,静静地燃烧。灰白色的烟灰一点点积聚,变长,然后无声地断裂,飘落在银白色的工作台面上,留下一个个微小而肮脏的印记。
他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