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泛黄纸页，沙沙轻响。黄梨木算盘搁案，指尖拨动，算珠噼啪清脆。隔绝喧嚣富贵熏香，世界只剩冰冷数字，指向仇敌心脏的坐标。每一笔异常支出，模糊归类，可疑签名，如黑暗萤火，无所遁形。

    不到三天，目标浮现，如浑浊河水狰狞礁石。几笔巨额款项，用途采买年节用度、修缮偏院、节礼往来，时间点敏感——恰在王氏生辰、沈家铺面周转不灵时！经手人：沈玉瑶陪嫁心腹，李妈妈！王氏安插的得力助手！

    证据链隐晦曲折，獠牙初露。

    未声张。第四日清晨，王府内务大管事张德海铁面按例收玉棠苑上月账目汇总简报。我恭敬递上誊抄清晰副本。偶然遗漏几页——记录疑点最大、去向最明采买修缮支出，总额三万两白银！足令中等之家富足一生。

    林先生，账册…不全

    张德海拧眉，锐目扫来。

    我露恰到好处惶恐讶异：不全民女誊抄仔细…

    急上前假翻，指空白处，哎呀！疏忽！昨夜誊晚昏头漏了！这就补！

    作势拿笔墨。

    罢了，

    张德海不耐摆手，副本而已，回头补正本。这份先呈世子。

    他卷起残缺副本，匆匆离去。

    看他背影消失，眼中惶恐褪尽，只剩冰冷算计。

    果然，一个时辰不到，玉棠苑方向刺耳瓷器碎裂！男人困兽般咆哮震窗！

    三万两！好个采买修缮！沈玉瑶！王府银子大风刮来的！说！银子进了谁口袋！

    世子赵明轩！怒火掀顶！

    紧接着，沈玉瑶哭腔慌乱尖利辩解：世子！冤枉！为王府体面…院子老旧…采买打点维系关系…李妈妈作证！

    作证她是你的人！证词算屁！

    赵明轩怒吼厌弃，体面打点要三万两！填沈家无底洞吧！当本世子傻！

    激烈争吵、女人哭喊、物品摔砸破碎…混乱刺耳交响乐隔院传来。

    我站半开窗边，捧凉透清茶，面无表情。阳光投明明暗暗光影，茶水无波。

    不多时，圆脸小丫鬟春桃煞白着脸跑进小院。

    林…林先生！

    拍胸口心有余悸，您没去前头，吓死人！世子爷大发火！砸名贵瓷器！指着世子妃骂…

    脸红不敢学脏字，骂得凶！‘败家’、‘蠢妇’！世子妃哭花妆，脸被瓷片划出血！世子爷下令禁足玉棠苑反省！还说…

    咽唾沫学冰冷嫌恶语气，‘管好院子！再出篓子，世子妃位置坐到头了！’

    坐到头了…

    我轻念，唇角在春桃不见处微弯冷意，复叹息，唉，望世子妃想开，莫气坏身子。

    沈玉瑶显然未能想开。

    禁足阴云笼罩玉棠苑，毒蛇缠绕她心。威严扫地，沦为笑柄！被斥败家蠢妇、管理无方，更被赤裸威胁世子妃之位！导火索，在她看来，必是新来账房林清！

    报复毒火焚尽理智。需宣泄口，替罪羊，更要碾死这令她不安蝼蚁！

    第七日傍晚，天色将暗。我刚从阴冷账库核对完积尘旧账，拖寒气浸透疲惫身回西厢耳房。推门，若有似无甜腻异香钻鼻——沈玉瑶顶级鹅梨帐中香！绝非我用得起。

    心头冷笑，面不动声色。走床边，欲放沉重账册，目光一扫——薄被褥微微鼓起极不自然方正形状。

    来了。比预想沉不住气。

    佯装不觉整理床铺，伸手随意掀被角。昏暗光线下，一抹耀眼金光刺痛眼！

    赤金累丝嵌红宝石凤簪！金丝盘凤身，红宝点凤眼，流苏细碎！前几日沈玉瑶花园赏菊簪发心正中，风光无限心头好！身份象征！

    几乎掀被褥、金簪暴露刹那，房门砰巨响踹开！腐朽门轴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