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丝波澜,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下次再踏进这里一步,就不是一枚绣花针这么简单了。
那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屋顶破洞逃了出去,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中。
沈璃静立片刻,将那枚绣花针收回。
周明远,你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她眼中的火焰,因这深夜的插曲而燃烧得更加旺盛。
次日清晨,沈璃眼下挂着两团恰到好处的青影,捧着一个用素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空绣架,脚步略显虚浮地朝着账房走去。
她明白,昨夜的试探只是个开始,她必须更快地找到破局的办法。
还未到账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压低了的争执声。
吴掌柜,这批官府拨下来用于赈灾的布料数目绝对有问题!账面上明明记录出库五千匹,但我仔细核对过,至少有三千匹不知所踪!这可不是小数目,一旦上面查下来,我们整个绣坊都脱不了干系!是李昭的声音,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执拗和压抑的怒火。
吴掌柜的声音则透着圆滑与敷衍:哎哟,我的李大学问,你小点声成不成这事儿……这事儿它复杂着呢!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你一个账房学徒,安安分分做好你的账不就得了
沈璃推门的手顿了顿,眸光微闪。赈灾布料这倒是个意外的发现。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立刻浮现出几分病弱的苍白,轻咳着迈进门槛:吴掌柜,李公子,早安。
屋内的对话戛然而止。
吴掌柜一见是沈璃,那张胖脸立刻挤出菊花般的笑容:哎呀,沈姑娘,您怎么不多歇歇瞧你这脸色……昨日那赵三也忒不是东西,我已经着人去衙门递话了,只是……他话音一转,带着几分讨好和为难,那个……周大人府上传下话来,说是……点名要您继续绣那幅《百骏图》的残卷,说是大人惜才,不忍明珠蒙尘。
周明远,果然贼心不死。
沈璃心中冷哼,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将怀里的空绣架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多谢大人错爱,只是……
李昭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沈璃怀中那明显轻飘飘的包裹上掠过,眼神微微一凝。
他记得清楚,昨日那绣架上还绷着绣了一半的锦缎。
今日,却空了。
沈璃适时地爆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咳得柳腰微弯,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咳咳……咳……吴掌柜,实不相瞒,我……我这身子骨,怕是暂时拿不起针了。昨夜受了惊吓,如今头昏眼花,手也抖得厉害,万一……万一绣坏了大人指名的东西,岂不是罪过更大她勉力站直,转向李昭,声音细弱蚊蚋,倒是……我昨日整理旧物,翻出几本前些年的旧账,总觉得有些数目对不上,想请李公子……帮忙核对一二,不知可否
吴掌柜一听沈璃暂时绣不了,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见她病得楚楚可怜,也不好再强逼,只得连连点头:应当的,应当的!沈姑娘快坐下歇着,李昭,你就帮沈姑娘好好看看账目。说完,便找了个采买的借口,脚底抹油般溜了,显然不想再听李昭念叨那三千匹布料的事。
李昭沉默地看了沈璃一眼,那眼神似乎想穿透她病弱的表象。
他从架子上取下几本厚厚的账册,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沈姑娘请说,是哪几笔账目有疑
沈璃的指尖看似无意地划过一本账册的封面,那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嘉和三年,春,采买。
阳光从窗格透进来,恰好照在李昭微垂的眼睫上,也照亮了他微微敞开的袖口——一角雪白的宣纸被仔细地叠好放在袖中,上面几个墨迹未干的字,笔力雄健,锋芒毕露,正是策论的起手式。
好一个隐居市井的寒门举人。
账房内一时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