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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声音还没落下,她那沾满雨水、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启。

    她说——

    然后,苏砚看到了此生最难以置信、最让他灵魂战栗的一幕。

    那个自称泠的少女,湿透的白衣紧贴着瘦削的脊背。在苏砚那声带着哭腔的供奉赔罪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微微低了一下头,雨水顺着她的额发和下巴急流而下。紧接着,在他惊恐不解、茫然无措的注视下,那双赤着、踩在浑浊积水中的脚踝微动。

    噗通!

    沉重的闷响是膝盖猛烈撞击水面的声音,大片的脏污浊水被她下跪的力道激得飞溅起来,泼向台阶,泼湿了苏砚僵硬的布鞋和直裰下摆。

    她竟在没膝的冰冷泥水中,对着他——一个身无分文、吓破了胆的穷书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脊背却挺得僵直,雨水从她低垂的脸上、脖颈上疯狂流淌。

    一个念头在苏砚脑中轰然炸开:完了!这是要命的债啊!这比要香烛纸马可怕千倍万倍!这架势,分明是要索命来抵债的!他腿一软,几乎也要跟着瘫倒下去,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彻骨的恐惧。

    水花四溅的哗啦声尚未平息,冰冷而清晰、带着金石碎玉般质地的声音,便刺破了满院的雨幕,穿透了苏砚脑中嗡嗡乱响的嗡鸣,每一个字都敲在他冰凉的脊梁骨上:

    求公子……毁去此瓶!

    跪在水中的少女猛地抬起了头,湿漉漉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种彻底破釜沉舟的决绝,直勾勾地盯着苏砚紧握的手——那藏着玉瓶的手。

    瓶中暗嵌上古咒术,吸食我的道元……束缚真形……已近百年。

    苏砚浑身剧烈一震,倒吸一口凉气,冰冷粘腻的空气中带着绝望与惊愕,扎得他喉咙发痛。他茫然地看着跪在浑浊积水中的泠,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那声音里的寒意仿佛能冻裂骨头。百年道行束缚真形这些只存在于乡野怪谈、志异里的字眼,此刻被一个活生生跪在面前的东西吐出,带着死寂的重量砸向他。他低头,指缝里那青灰玉瓶似乎比千年寒冰更彻骨,蟠螭的纹路隐隐透着不祥的幽光。

    泠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濒临窒息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刀刃在瓷片上刮擦,用力得几乎要挤出她喉中最后一丝气息:

    此瓶……一日不毁……江南烟雨……一日难歇!

    她瘦削的双肩无法遏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对抗那无形的吞噬,声音仿佛被无数冰冷的丝线紧紧勒住、用力切割:

    瓶中咒力……一日强似一日……终会将此方天地……尽数化为……

    她猛地急促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岸上濒死的鱼,最终冲口而出那两个染着寒冰血色的字眼——泽国!

    轰——!

    一道惨白的裂天闪电,毫无征兆地撕开了小院上方浓重的铅灰色天幕!惨白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颜色,照亮了泠脸上纵横交错的雨水,也照亮了苏砚脸上那死人般的灰败和恐惧,紧接着,一声撼动大地的炸雷在屋顶猛然爆开!整个房屋都在那狂暴的声浪中颤抖,瓦片簌簌作响,灰尘扑簌簌地落下。

    屋檐下的苏砚被这近在咫尺的天威震得猛地一缩,心脏几乎跳出腔子。指间紧攥的玉瓶在这天威震荡下,竟猛地烫了一下!那不是真实的火焰灼烧之热,而是一股无法抵御的阴毒寒意,瞬间穿透皮肉,直冲骨髓!他惨叫一声,手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痉挛,五指猛地箕张开来——

    那枚沉甸甸、冰得钻心的青灰色玉瓶,从他骤松的指尖倏然滑落!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粘稠。

    瓶身上那条盘踞的蟠螭,在雷光短暂爆裂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它细密凸起的纹路,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扭动,在玉瓶急坠的弧线里闪过一瞥令人心胆俱裂的诡异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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