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寒灯照疫影,人心各谋生
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赵王大军围城,飞鸟难渡,何来药材?何谈控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玄甲卫,“若非万不得已,李某岂会行此驱民下策?不过是想给城中妇孺老弱,挣一条活路罢了。可惜…在赵王眼里,他们的命,贱如草芥。”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极具煽动力。不仅点明了瘟疫的恐怖和绝望处境,更将驱民的责任巧妙地转嫁到了赵王血腥镇压的头上。那些玄甲卫士兵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你…你休要危言耸听!”刘琏声音有些发颤。
“危言耸听?”陈墨忽然上前一步,声音嘶哑却清晰,“大人若不信,可敢随在下去城西军医所一观?那里,收容着最早发病的数百军民!看看他们呕出的血是不是黑的!听听他们夜半的哀嚎是不是像厉鬼索命!”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崇礼,“或者,问问您身后那位从进城就脸色不对的驿卒兄弟?他进城时咳出的血沫子,可还擦得干净?”
“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队伍末尾那个面黄肌瘦、努力缩着身体的年轻驿卒身上。驿卒如遭雷击,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惊恐万状。
“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咳咳…咳咳咳!”他刚想辩解,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猛地爆发出来!他再也无法控制,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咳着,暗红色的、带着粘稠泡沫的血块,喷溅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触目惊心!
“啊——!”钦差队伍中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官员们骇然失色,纷纷后退!连那些玄甲卫精锐,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脸上充满了恐惧,看向驿卒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瘟神!
王崇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眼前发黑。证据!活生生的、无可辩驳的证据!就在眼前!瘟疫,是真的!而且已经侵入了他的队伍!
“保护大人!”护卫们慌忙将王崇礼和刘琏护在中间,如临大敌。
混乱中,李长天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在每个人心上:“看到了吗,大人?这就是云城!这就是赵王殿下为我们所有人准备的修罗场!他想用我们的血,洗掉他和他舅父的罪证!他想用这座城和所有知情者的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他不在乎瘟疫会不会蔓延!他只在乎他的王位稳不稳当!”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逼视着王崇礼:“钦差大人,您是想留在这座注定要变成死城的炼狱里,给赵王陪葬?还是想活着走出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把张德禄贪墨的铁证,把赵王屠戮百姓、坐视瘟疫蔓延的滔天罪行,亲口禀报给圣上?!”
府衙前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寒冰。只有那个驿卒绝望的咳血声,如同丧钟般在死寂中回荡。王崇礼脸色煞白,冷汗浸透了官袍内的衬衣。他看看地上刺目的血污,看看李长天那双燃烧着疯狂与决绝的眼睛,再看看身后那些被恐惧攫住的随员和明显已生异心的玄甲卫“护卫”……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卷入旋涡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
活下去…把真相带出去…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强烈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与此同时,城西军医所。
临时征用的几处大宅院,此刻已成人间地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秽物和劣质草药混合的恶臭。昏暗的油灯下,草席上躺满了痛苦呻吟的病人,他们面色潮红或蜡黄,浑身滚烫,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不时有人剧烈咳嗽,咳出带着血丝的浓痰,甚至大口呕出暗红的血块。绝望的哭喊和濒死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柳红袖用布巾紧紧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冷静的眼睛。她正蹲在一个蜷缩着的老妇人身边,用沾湿的布巾擦拭着对方滚烫的额头。老妇人神志不清,嘴里喃喃念着:“水…黑水河的水…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