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这雪中亭下、红绳系腕的少女身影刻进骨血里。随即转身,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掀帘钻入。
马车辘辘启动,碾过薄薄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沈砚猛地掀开车窗的布帘,探出头去。风雪扑面而来,迷了他的眼。只见那小小的身影还固执地立在原地,雪粒子落在她发间、肩头,她用力地朝他挥手,身影在纷飞的雪幕中渐渐模糊,缩成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最终被茫茫的白色彻底吞没。
唯有腕间那一圈红绳,紧贴着皮肤,固执地传递着属于她的、微弱的暖意,成为这离别的风雪中唯一真实的锚点。
2
金榜题名殇
汴京的繁华,在沈砚眼中,不过是贡院外森严的守卫、考棚内冻得僵硬的四肢、以及那昏黄的烛光下耗尽心力的一笔一划。锁院五十日,他如同困在斗室中的兽,唯一支撑他熬过漫长孤寂和焦灼的,是腕上那圈褪了些许颜色的红绳,和心底那个在风雪长亭中用力挥手的身影。
放榜那日,天光放晴。贡院外早已是人头攒动,喧嚣如沸。锣鼓声、鞭炮声、报喜官差尖利的唱名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沈砚被人群裹挟着,几乎是被推搡着挤到了那张巨大的黄榜之下。
目光急切地扫过密密麻麻的名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视线骤然定格——二甲第七名,沈砚!
巨大的狂喜如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紧张与疲惫,几乎将他淹没。中了!真的中了!金榜题名!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疼痛才让他确信这不是梦境。阳光刺眼,照在黄榜上那墨汁淋漓的沈砚二字上,灼灼生辉。耳边是旁人艳羡的恭贺声,眼前仿佛已经看到御街夸官时万人空巷的盛景,看到那身耀眼的进士袍服……
沈砚沈老爷高中!贺喜沈老爷!报喜的差役满脸堆笑,挤开人群,将一份用红绸系着的文书递到他手中。
沈砚下意识地接过,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就在他接过文书的刹那,另一只手却从斜刺里伸了出来,将一封薄薄的信件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另一只手里。那是一只粗糙、沾着泥污的手,属于一个穿着家仆短褐、满脸风尘仆仆的汉子。
少爷!少爷!家里……家里急信!那汉子声音嘶哑,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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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信沈砚心头猛地一沉。狂喜如同退潮般急速消退,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顾不得周围喧天的锣鼓和嘈杂的恭贺,一把扯开那封皱巴巴的信封,抽出里面薄薄的信笺。
展开信纸,是父亲那熟悉的、却比往日更加潦草颤抖的笔迹。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刺入他的心脏:
……北地烽烟骤起,辽骑游弋,乡邻皆惊……为避兵祸,苏家已于半月前举家仓惶南迁……苏棠……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轰隆——
耳畔所有的喧嚣——锣鼓、鞭炮、人声鼎沸的恭贺——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灭。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空白。唯有那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毁灭一切的焦糊气息,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印进他的脑髓深处。
腕间的红绳,方才还因他的激动而微微发烫,此刻却像一道骤然收紧的冰冷铁箍,死死勒住他的血脉,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那簇曾经在风雪中跳跃的火焰,仿佛被这封信里的风雪,彻底扑灭了。
金榜题名的黄纸在指间飘落,无声地跌入脚下被无数人踩踏过的泥泞里。沈砚僵立在原地,阳光刺目,他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眼前刚刚展开的、簪花游街的锦绣前程画卷,被一只名为战乱的巨手,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