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洗得发白的旧道袍,瘦高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个立起的墓碑。
他微微仰着头,那张隐在阴影里的脸,正对着我窗户的方向!
接着,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枯瘦的手。
没有言语。但那动作,那姿态,与梦境中那些妖媚女尸勾动的手指,何其相似!
来呀……
来呀……
无声的呼唤,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穿透玻璃,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响!
啊——!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拉上窗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是他!真的是他!他来了!他从重庆追来了!像索命的恶鬼,如影随形!
我冲进浴室,拧开冰冷的水龙头,把头狠狠埋进冰冷刺骨的水流里,试图浇灭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幻觉。抬起头,布满水珠的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脸,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尸。镜中人的眼神里,只剩下无尽的惊恐和濒临崩溃的疯狂。
我彻底崩溃了。不敢再独自待在那个被标记的出租屋。我像个无家可归的游魂,拖着行李箱,在成都这座城市里疯狂地更换住处。廉价的旅馆、偏僻的民宿、朋友闲置的旧房……没有一处能给我带来真正的安宁。无论我躲到哪里,无论白天黑夜,只要我独自一人,只要我稍有松懈,那梦魇般的景象和窗外路灯光晕下那个如影随形的身影,便会准时出现,无声地召唤,冰冷地注视。
我尝试联系庞天虎,那个将我推入深渊的始作俑者,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忙音,或者冰冷的电子提示音。我疯狂地搜索着重庆的新闻,一条触目惊心的消息如同最后的判决,狠狠砸在我的眼前:
重庆黑恶势力庞天虎犯罪集团覆灭!首犯庞天虎被依法执行死刑!
最后的依靠,断了。那个手握生杀大权、一度让我觉得可以对抗妖道的庞老板,此刻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我,成了妖道唯一的、无处可逃的猎物。他猫捉老鼠的游戏,似乎进入了最后的收网阶段。他不再满足于在远处招手,他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距离越来越近。有时是在我新租住公寓的楼下,有时是在我吃饭的小餐馆窗外,有时甚至就站在街对面汹涌的人潮中,隔着车流,对我露出那种冰冷、戏谑、如同看着盘中餐的微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我开始依赖酒精,烈性的白酒成了我唯一的安眠药。只有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失去意识,才能短暂地逃离那无休止的梦魇和无处不在的注视。清醒,成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我的身体迅速垮掉,精神濒临彻底的崩溃边缘。镜子里的人,眼神涣散,形销骨立,如同行尸走肉。
又是一个宿醉醒来的午后。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窗外阳光刺眼,街上人声鼎沸。我踉踉跄跄地走出那间散发着霉味和酒气的廉价旅馆,像个真正的流浪汉,漫无目的地晃荡在成都喧嚣的街头。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周围的繁华与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与我无关。世界在我眼中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灰白和绝望的底色。
我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走着,穿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就在我即将彻底沉沦于这片灰暗的绝望之海时——
哈哈哈……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一阵清越洒脱、带着金石之音的长歌,穿透了周遭的嘈杂,如同一股清冽的山泉,猛地灌入我混沌的脑海!
我茫然地抬起头。
只见前方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迎面走来一人。
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