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王八蛋!你不得好死!那地里有鬼!有鬼啊!下一个就轮到你了!我像一头绝望的困兽,歇斯底里地挣扎、咆哮,涕泪横流地喊着东洼地,喊着那抠挖泥土的声音,喊着那索命的声音。
警察皱紧了眉头,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果然是个疯子的笃定。我的疯狂指控,只让我看起来更像一个穷凶极恶、精神失常的杀人犯。没人会信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尤其当这些鬼话指向的是刚刚大义灭亲的村长。
冰冷的手铐嵌入皮肉。我被粗暴地塞进警车。透过车窗,我看到李有福站在他家气派的小楼门口,被几个村干部簇拥着。他脸上带着一种沉痛而疲惫的表情,正对着围观的村民摆摆手,似乎在说家门不幸,但我必须坚持原则。他的目光,隔着人群和警车的玻璃,遥遥地、极其短暂地与我撞了一下。
那眼神里,没有得意,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水般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只即将被碾死的、微不足道的虫子。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规则由我制定,生死由我掌控。金钱和权利编织的网,早已笼罩一切,连鬼神,也得在这网下低头。
警笛凄厉地响起,车子启动,碾过村口的土路,扬起漫天灰尘。车窗外,东洼地的方向,一片死寂的黑暗。但在我绝望的耳中,那指甲抠挖泥土的沙沙声,却又响了起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我的脚底下,就在这飞驰的车轮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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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的铁门在我身后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光线,也彻底关上了我的世界。狭窄、肮脏、弥漫着劣质消毒水和绝望气味的囚室,成了我唯一的归宿。李有福用金钱和权利编织的网,最终将我牢牢锁死在这方寸之地。头顶惨白的灯管嗡嗡作响,像无数苍蝇在盘旋,照着我身上那件印着囚号的蓝灰色马甲,刺眼又屈辱。
入狱的头一个月,我像个活死人。愤怒早已燃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我爹的血,那个无名死者的血,还有我自己的冤屈,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我喘不过气。午夜梦回,总是被东洼地里那指甲抠挖泥土的沙沙声惊醒,冷汗浸透囚服,耳边似乎还残留着父亲那绝望的、带着地底寒气的低语:下一个…轮到谁
狱警例行巡查的脚步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我蜷缩在冰冷的铺板上,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阴影里。就在这时,隔壁囚室传来一阵压抑的、极力克制却又无法抑制的啜泣声。是新来的这声音有点耳熟…
妈的!哭丧呢!还让不让人睡了!对面囚室有人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那啜泣声猛地一窒,变成了更痛苦的、像破风箱一样抽气的声音。
这声音…我猛地坐直了身体,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我挣扎着爬到牢门的小铁窗边,努力朝隔壁看去。昏黄的廊灯下,隔壁囚室门口,一个穿着同样蓝灰色囚服的身影正被狱警推搡着押向走廊深处。那背影佝偻着,头发花白凌乱,脚步踉跄虚浮,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精气神。
尽管只是一个侧影,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但我绝不会认错!
是李有福!
他怎么会在这里!
巨大的惊愕瞬间攫住了我。我死死扒着铁窗的栏杆,冰冷的铁锈味钻进鼻孔,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想看得更清楚些。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在即将拐弯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过头,朝我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只一眼。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曾经在村里说一不二、油滑精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死灰。深重的眼袋耷拉着,浑浊的眼珠里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空洞、麻木,却又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无法言说的巨大恐惧。那恐惧如此浓烈,几乎化成了实质,像一层粘稠的污垢糊在他脸上。他嘴唇哆嗦着,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