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跨过那层滑腻的、仿佛还有体温的血肉表皮边缘，坐了进去。

    触感冰冷而粘腻，座位下方似乎还有某种缓慢的搏动感传来，仿佛坐在一个巨大怪物的伤口上。他刚坐稳，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碰那个由几根骨头粗糙拼接而成的方向盘，这辆血肉碰碰车猛地发出一声类似野兽低吼的嗡鸣，车身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毫无预兆！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这辆血肉碰碰车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牛，疯狂地向前猛冲出去！巨大的惯性把宋廉死死地掼在同样粘腻冰冷的靠背上，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挤压移位。视线瞬间被拉扯模糊，耳边只剩下血肉引擎发出的狂暴嘶吼和车身撞击地面、溅起粘液的噗嗤声。

    它根本不受控制！方向盘在他手中如同焊死的水泥块，纹丝不动。这辆发狂的血肉战车在场地上横冲直撞，蛮横地撞开其他缓缓蠕动的同伴。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沉闷的嘭声和车身剧烈的震颤，那些被撞的血肉囊袋发出痛苦的、如同挤压湿抹布般的呻吟。碎裂的肉块和粘稠的汁液四处飞溅，粘在宋廉的脸上、衣服上，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和腥气。

    停下！快停下！宋廉的尖叫被引擎的咆哮彻底淹没。恐惧像冰水浇遍全身。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这失控的怪物甩飞出去，或者撞得粉身碎骨时，这辆疯狂的战车在撞飞了第三辆碰碰车后，猛地一个急转，朝着场地边缘一根粗壮的、覆盖着苔藓和黑色油污的金属灯柱狠狠撞去！

    完了！宋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死死抓住那毫无用处的骨制方向盘。

    轰！！！

    天旋地转！剧烈的撞击感让宋廉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预想中的粉身碎骨没有到来，但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抛向前方，额头重重磕在坚硬冰冷的方向盘上，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剧痛伴随着眩晕袭来。

    更糟糕的是，他的左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和恐怖的束缚感！他低头一看，魂飞魄散——那血肉碰碰车引擎盖上原本张开的那道缝隙，此刻如同捕兽夹般死死咬合住了！锋利的、如同骨刺般的牙齿深深嵌入了他的小腿肌肉！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裤管，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那咬合的口器还在蠕动着，向内收紧，似乎要贪婪地吞噬他的整条腿！

    呃啊！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让宋廉爆发出非人的惨叫。他拼命挣扎，用另一只脚猛踹那蠕动的血肉车头，但触感如同踹进一团坚韧的胶泥，反而让那咬合更加深入，疼得他几乎晕厥。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刺激着他的鼻腔。

    就在他陷入绝望，以为自己要被这怪物活活吞噬掉一条腿的时候，一阵单调、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传来。

    哒…哒…哒…

    脚步声在死寂的碰碰车场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宋廉忍着剧痛和眩晕，艰难地抬起头。

    一个穿着深蓝色清洁工制服的人影，正缓缓地从场地入口处的阴影里走出来。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手里拖着一把巨大的、浸满了暗红色污渍的拖把。那拖把头湿漉漉的，随着他的拖动，在肮脏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粘稠的暗红色痕迹，散发出比碰碰车场更浓烈的血腥气。

    清洁工停在了距离宋廉和那辆肇事碰碰车几米远的地方，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没有任何异化，没有任何伤口，甚至可以说有点木讷。但那双眼睛——空洞，死寂，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他直勾勾地盯着宋廉被咬住的小腿，又缓缓移向宋廉惊恐扭曲的脸。

    需要……帮忙吗清洁工开口了，声音嘶哑、平板，如同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没有任何语调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