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影影绰绰,如同一个个沉默的看客。
他披衣起身,走到前堂。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只见巷子里,影影绰绰,人头攒动。不,那不是人!那些身影,有的穿着古旧的服饰,有的身形残缺,有的面目模糊,它们飘飘荡荡,无声无息,汇聚在扎彩铺门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股股阴冷、腐败、带着各种复杂情绪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几乎要凝成实质,穿透门板,涌入铺内。
百鬼夜行……钱国昌喃喃自语,脸色苍白。
他怀中的那枚虎头腰牌,此刻正散发着灼人的热量,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虎,低声咆哮。这枚太师父槐运方传下来的腰牌,曾是张将军麾下猛将韩虎的信物,煞气极重,是他这些年来行走阴阳两界的依仗。
这些游魂,显然是被李品墓逸散出的凶煞之气所惊扰,又被扎彩铺常年积聚的阴气和钱国昌身上特殊的匠气所吸引,才会聚集于此。它们有的茫然,有的惊恐,有的……则带着一丝蠢蠢欲动的贪婪。
师傅,太师父,这世道,怕是真的要乱了。钱国昌对着供奉在神龛上的两位先师牌位,低声说道。
第二天,王杏琳看着丈夫憔悴的面容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忧心忡忡:国昌,你是不是又一宿没睡好要不……咱们把这铺子关了吧,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钱国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杏琳,别担心,老毛病了,过几天就好。他不能告诉妻子昨夜所见,怕吓到她。
钱嘉良也难得没有立刻躲进房间打游戏,皱着眉头道:爸,你这铺子本来就够阴森的了,最近我总觉得附近怪怪的,晚上回家都瘆得慌。要不听我妈的,找个正经工作吧。
钱国昌心中苦涩,却只能摆摆手:你们不懂。
这种动荡不安的气氛,只是开始。李品,那个史书上记载的暴君,他的怨魂一旦彻底挣脱束缚,后果不堪设想。
城里的灵异事件愈演愈烈。公安局接到的报案数量激增,但大多都因缺乏证据而不了了之。医院里,因为受到惊吓而精神失常的病人也多了起来。
钱国昌知道自己不能坐视不理。他虽然只是一个扎彩匠,但师傅的教诲犹在耳边:扎彩匠,是阴阳两界的摆渡人,守的是活人的规矩,渡的是迷途的亡魂。天下有难,匹夫有责。
他开始夜以继日地扎制特殊的纸人——并非用于丧葬,而是用于镇邪安魂。他依据师傅留下的古籍,结合虎头腰牌赋予他的独特感应,尝试扎制传说中的御鬼四大神器的纸扎版——能够震慑鬼魅的金刚降魔杵,能够净化怨气的净世白莲台,能够指引迷途的引魂宝幡,以及能够暂时封印恶灵的镇魂宝塔。
这些纸扎神器,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和最好的材料。每完成一件,他都会将其放置在神龛前,手握虎头腰牌,将腰牌中那股霸道的煞气缓缓导入其中。奇异的是,这些纸扎在被注入煞气后,竟隐隐散发出微弱的光华,仿佛真的拥有了某种神力。
他将这些纸扎神器,悄悄地送给一些被邪祟困扰却又求助无门的人家。有的是相熟的老主顾,有的是辗转找上门来的可怜人。这些纸扎神器,竟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为一些家庭带来了久违的安宁。
但游魂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如决堤的洪水,汹涌不绝。钱国昌的努力,不过是杯水车薪。而且,随着他频繁动用虎头腰牌的力量,一件令他心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一个深夜,他刚刚完成一座镇魂宝塔的赋灵,累得精疲力尽。借着油灯昏黄的光芒,他习惯性地摩挲着怀中温热的虎头腰牌。突然,他的指尖触及到一丝微小的凸起。
他急忙将腰牌凑到灯下仔细查看,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枚陪伴了他大半生的铜制腰牌,正面狰狞的虎头浮雕上,竟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