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晨昏定省探虚实
第三章
晨昏定省探虚实
旭日初升,金色的光线穿透了幽篁居稀疏的竹叶,在地上投下跳跃的光斑。空气中带着昨夜的湿冷,混合着竹子特有的清苦气息。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映出的自已——一张略显苍白、眉眼带着安静疏离的脸。头上只斜插着一根素银的簪子,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软的浅灰色褙子,裙子也是通色系的细棉布。这副装扮,是府中庶女里最常见的式样,素净、低调,不会引人注目,也不会招人艳羡。
“姑娘,时辰差不多了,该去给太太请安了。”墨书轻声提醒道,她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桃木梳,正小心翼翼地替我梳理并不多的头发。她的手指灵巧,动作温柔,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度。
我微微颔首,镜中的女子也跟着点头。这是我入府以来,第一次正式参加主母王氏院里的晨昏定省。过去这些年,母亲去世后,我一直被“养在”幽篁居,几乎不与府中其他人来往,更不必说去主母院请安这种事。王氏似乎乐得将我遗忘,我也乐得清静,避开那些复杂的迎来送往和明枪暗箭。但祖母前些日子派人送来话,说我年纪渐长,不可过于闭塞,应多出去走动,学些规矩。这“多出去走动”,自然首先便包括了每日向主母请安。
我知道,这不是简单的祖母关心,更是她的一种庇护。祖母或许是想借此机会,让我更多地了解府中情势,也让主母王氏知道,我并非全然无人看顾的孤女。她没有明说,但我能感受到那份隐晦的善意。
墨书替我拢好发髻,插上簪子。铜镜里的形象,一个规矩、沉默的庶女。这正是我想要示人的一面。在这沈家大宅里,锋芒毕露只会招来祸端,藏拙隐忍才是保全自身的上策。我并非生来如此,是这些年幽篁居的清苦和母亲早逝的阴影教会了我。
想起母亲,我的心又是一阵揪紧。昨日在她的遗物中发现的那片干枯竹叶和那盒奇怪的胭脂,像两块小小的石头,压在我的心头。那个深夜来访的神秘妇人,母亲临终前迅速恶化的病情和那股说不上来的奇异气味……这些片段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放,像不完整的拼图,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一个清晰的图像,却让我对母亲“肺病缠绵”而亡的官方说法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这次去主母院,不仅仅是为了遵循规矩,更是为了观察。观察那些曾与母亲生活在通一屋檐下的人,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言语、他们的关系。也许,那些关于母亲的谜团,就藏在他们日常的言行举止中。
“墨书,一会儿去了大院,你侯在外面,不必随我进去。”我叮嘱道。主母院规矩更多,也更复杂,我不愿墨书卷入其中。
“可是姑娘……”墨书露出担忧的神色,“您第一次去,奴婢怕……”
“无妨,”我打断她,语气温柔却坚定,“你只需在外等着我。人多眼杂,你进去反而不便。有什么事,我能应付。”
墨书看着我平静的眼神,知道我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只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仍带着化不开的忧虑。我知道她担心我,但有些路,我只能自已走。
我起身,披上外面的斗篷,遮住身上的简朴衣裳,只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墨书拿起伞,跟在我身后。清晨的露水打湿了青石小径,走在上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幽篁居外是一条长长的回廊,通向沈家宅院的深处。
一路走来,我刻意放慢了脚步,观察着沿途的环境。沈家宅院很大,曲径通幽,花园假山,亭台楼阁,无不显露出官宦人家的底蕴。但越靠近主母院,这种富丽堂皇就越发浓烈。花木修剪得一丝不苟,廊下挂着精美的风灯,地上铺着整齐的青砖,连洒扫的婆子都比幽篁居的看起来更精神些。
这种反差,让我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已在府中的地位——被边缘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