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短地喊我,喊个不停的那个小姑娘吗?这就是那个跪在我的膝下,一声‘爸爸’叫得我热泪盈眶的女孩子吗?这就是那个我抚育了二十一年又苦苦寻找了她半年的女儿吗?这就是那个曾经说从九岁就开始爱我,一直到现在,情感越来越炽烈的女孩吗?天哪!怎么可能!
那些日子,杜陵病了。整整一个星期,神情恍然,不思茶饭,紧接着,发高烧,说胡话,梦中若醒,醒中如梦,不吃少喝,他觉得他要死了,想交待后事,却又没有了可接受交待的人,他这一生没有儿女,父母又年事已高,怎好在侵扰他们?再说,他已经够得上不孝,自从周敏去世,他还没回过一次家,但不是不思念父母,而是怕父母亲看到自己独身一人回家而伤感,周敏在世时,每年都是周敏和颦儿陪他回家看望老父老母,而现在,物是人非,难免让父母为自己伤心落泪。他强打精神给学院领导打电话请了病假,又想给颦儿打个电话,再见她一面,做一个最后的道别,但一转念才想起,那次,见到颦儿,他还没来得及问她的电话号码,就被驱逐出境。算了吧,既然她已经不认我这个父亲,又何必打扰她的生活呢。于是杜陵不吃不喝地在自己的卧室里昏睡了近一个星期,那天夜里,他恍惚中又梦见了周敏,那梦境却十分清晰,他梦见周敏神情郁郁地对他说:“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折磨自己呢,颦儿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我对颦儿和你一样的爱,颦儿年龄小,想问题不周全,你就不能原谅她么?你怎么可以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别这样,傻孩子,振作起精神来,颦儿只是在和你赌气,过一阵子她会自己回来看你的,你再这样下去,有个三长两短,我在天国里也会不得安宁的。再说,你这样会让颦儿的心不得安宁的,我知道她是真爱你,你也爱她,不是么?别这样折磨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周敏说完,飘逝而去。
“小妈妈——小妈妈——”杜陵想扯住周敏,但周敏已渺无踪影。这个清晰的梦境惊醒了杜陵,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身体的燥热仿佛也减弱了许多。杜陵很想重温梦境,却再也不得。
奇怪的是,第二天,杜陵的高烧竟然神奇地退去,他感到,饥肠辘辘,四肢软软的他,勉强挣扎着,下地打开煤气灶,烧了壶开水,泡了碗方便面吃下去,又喝了些水,过了一会,浑身感觉好多了。
说来神奇,第三天,杜陵的这场大病竟然不治而愈。他又能正常上班了。他想,周敏梦中说得对,他不能和颦儿计较,颦儿是在赌气,过一阵子,她也许真的会自己回来的。
但是,杜陵苦苦等待了颦儿一个月,颦儿不但没有回家,反而有更坏的信息找上了杜陵。学院领导找杜陵谈话。开场白非常暧昧:“杜教授,有些事——这个——按理是你们家个人的私事,学院里不该过问,可是-,周教授生前是我们的副校长,又是你我的导师,校领导也非常尊重周教授,担心她的孩子在她去世后受到委屈,让我过问一下,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周敏的孩子?颦儿又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院长——”从学院领导吞吞吐吐的话语里,杜陵预感到了事情得不好。
“那我就直说了,是这样的——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一则申明,是颦儿登载的,申明从此和你断绝父女关系。我们不知道在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颦儿是个非常懂事的好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按说我们也知道他和你的关系一直很亲近,为什么突然会闹到这种程度?究竟是因为什么?”
“哦——有这样的事?我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对颦儿的关照不够吧——让院领导费心,很不好意思——”杜陵脸色陡然苍白,大脑也随之一片苍茫。
“杜教授——很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要不然,导师那会儿也不会爱上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