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立刻跑到路边,焦急地挥手。运气不错,一辆破旧的、车顶装着出租灯箱的桑塔纳慢悠悠地开了过来。我拉开车门钻进去,急促地对司机说: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越野车!别太近!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藏族汉子,脸上带着高原特有的风霜痕迹。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前面快要消失在街角的越野车尾灯,没多问,只是嘟囔了一句:这么晚哦……便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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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寂静无人的小镇街道上穿行,路灯稀疏,光影在车窗上飞快地掠过。我紧紧盯着前方那两点红色的尾灯,像锁定猎物的野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混合着愤怒、痛苦,还有一种即将揭开最丑陋真相的、近乎毁灭的冲动。
十几分钟后,越野车拐进了一条更偏僻的小路,最终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只有两层楼高的建筑前。门口挂着一个不大的灯箱招牌,在深沉的夜色里散发着惨白的光——康巴爱心健康服务中心。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性病艾滋病咨询检测。
陈默的车就停在门口唯一一盏昏暗的路灯下。他下了车,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车边,烦躁地来回踱步,不时抬手看表,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焦灼不安的侧影,他不停地搓着手,偶尔抬头望向诊所紧闭的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诊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是个年轻男人。身形高瘦,穿着一件深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戴着一个大大的、几乎遮住口鼻的黑色口罩。他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像是生了重病,或者……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陈默立刻迎了上去。他伸出手,似乎想扶住那个年轻男人的胳膊。年轻男人微微瑟缩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任由陈默搀扶住了他的手臂。两人靠得很近,陈默微微侧头,似乎在低声对那个年轻男人说着什么,语气带着一种……安抚然后,他半扶半搀着那个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的年轻男人,转身,一步一步,走进了那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诊所。玻璃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我坐在冰冷的出租车里,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隔着车窗,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刚才那短暂的一幕像一帧帧高清慢镜头,在我脑中反复播放:陈默焦灼的等待,那个神秘出现的、包裹严实的年轻男人,陈默伸手搀扶的动作,两人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透着亲密和依赖的姿态……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活生生的画面彻底坐实了!避孕套,深夜诊所,阻断药,还有此刻这个被陈默小心翼翼搀扶进去的、见不得光的男人!
小姐还跟吗司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把我从冰冷的窒息感中拉回现实。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吞噬了秘密的玻璃门,一股巨大的、毁灭性的力量在胸腔里冲撞。我深吸了一口高原冰冷的、带着尘埃味道的空气,那寒意直透肺腑。
不用了,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碴般的冷意,回旅馆吧。
车子调头,驶离这片弥漫着病态和背叛气息的角落。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模糊的黑暗街景,嘴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不是笑,那是一个刻骨的、淬着毒液的冷笑。
陈默,好戏,才刚刚开始。你欠我的,我要你一点一点,加倍地还回来。
5
出租车在旅馆门口停下。我付了钱,推开车门,凌晨高原的寒气像无数细密的针,瞬间刺透衣物,扎在皮肤上。我裹紧外套,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