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手术刀柄敲了一下龟壳最深的裂纹。
咚。
像计时器的第一声。
李沁怡浑身血液似乎凝固了。小诺苍白的小脸在她眼前浮现,还有床头那个剥落了金漆的圣诞球,里面拥挤着孩子一点点折出的锡纸星星——那是药盒里剥出来的绝望银河。每一次小诺疼得抽搐,她都会死死攥着那个冰凉的球体,仿佛里面的星星能榨出止痛的魔法。
‘实打实的坏账’……人命的账。
她看着杨医生手中腐烂的柠檬片,那股尖锐的、摧枯拉朽的酸败气息穿透雨幕钻入鼻腔。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小诺为什么总爱剥药盒的锡纸——有些尖锐的苦痛,必须被揉捏、变形,然后塞进一个看似闪亮的地方封存起来。
杨医生将那半片烂柠檬随意丢进墙角的污水坑,污水表面迅速浮起一层诡异的油亮浮光。跟我来,他声音毫无波澜,或者……他下巴朝那片妖红涂鸦点了点,留在这儿,让那玩意儿…把你骨头里的油也慢慢榨出来。
李沁怡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燃烧般的幸运速达,又低头望向手机屏幕。赵哥的电话断了,但一条冰冷的文字信息浮上来:诺诺挺可爱。她指尖的烟屁股彻底捏烂了,滤嘴的纤维刺进皮肤,留下一个微小的、烧灼般的圆痕。
她没有回答杨医生,只是抬脚狠狠碾过那片漂浮着油光的污水坑,浑浊的汁液溅上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然后,她抬腿,一步一步,跟着那佝偻的身影,踏入更深的、散发着消毒水和腐朽气息的巷弄深处。
雨丝在她身后织成一道厚重的幕帘,唯有那行猩红的涂鸦在雨水中无声地膨胀、脉动,仿佛一颗埋在潮湿城市肌理下的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心跳。
口袋深处,她下意识抚摸着一个小小的药瓶——空了,瓶壁留下几道指甲反复抓挠的灰白痕迹。那是小诺上次吃剩的药瓶。她紧紧攥住瓶身,冰凉的塑料外壳发出细微嘎吱声响。
她的抵押品,已经准备好了。
02恶魔的硬币
空气里的味道像是腐烂的甜橙被扔进了消毒水桶,又混合着某种陈年铁锈的腥气。这里是城市地下管网交错地带的一处废弃牙科诊所,健齿口腔的霓虹招牌早已碎裂,只剩几个字母苟延残喘地闪烁着断断续续的病态幽绿色。
李沁怡坐在一张蒙着灰尘塑料布的破旧牙科椅上,铁质扶手冰凉刺骨,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头皮。空气凝滞得如同胶体,每一次呼吸都带起悬浮的灰尘,钻进鼻腔引发一阵粘腻的痒。她下意识去摸裤兜——空的。她的红梅在进入这扇隐蔽的铁门前,就被杨医生粗暴地没收了。
手术室。他当时嗤笑,烧起来不好看。烟瘾此刻如同万千只蚂蚁在血管里啃噬,夹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要将她钉死在椅子里。
杨医生佝偻着背在昏暗的光线下准备器械,手术盘里的金属工具碰撞出冷硬的叮当声。唯一的光源是墙角一盏应急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包裹着油腻无指皮手套的左手上,那只残缺的手此刻正捏着半颗新鲜的、油亮发黄的柠檬。他没戴口罩,稀疏的山羊胡贴在干瘪的下巴上,眼神浑浊而专注。
张嘴。他声音像是砂轮摩擦生铁。
李沁怡身体一僵。不是牙科手术吗为什么要张嘴但她还是迟疑着微微张开了嘴。杨医生粗暴地捏开她下颌,将一片厚厚的、带着厚皮的柠檬塞进她口腔深处!
唔——!极致的、排山倒海的酸味瞬间在她口中爆开!酸汁猛烈刺激着唾液腺,汹涌的口水混合着柠檬的强烈涩味呛进气管,让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生理性地夺眶而出。这酸!尖锐得像无数把针扎进味蕾、钻进脑髓!这就是他说的命运的味道不是苦涩,是这种摧毁性的酸败!
含着。杨医生面无表情,看着她在酸味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