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会。
他捡起父亲的怀表和那枚黯淡的虫钥青铜片,用沾血的手,将父亲那本同样沾染了血迹、但所有符号都已隐去的硬皮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这里面,藏着关于蛊鼎、关于王蛊、关于上古秘辛的所有知识,也藏着彻底终结它的可能……或者,是开启更大灾难的钥匙。
7
出山
尾声:出山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曦,艰难地穿透厚重云层,照亮泥泞的山路时,两个相互搀扶、摇摇欲坠的身影,终于走出了邛山深处那吞噬一切的墨绿阴影。
孟书平和林新,如同从地狱爬回的残魂。衣服破烂不堪,沾满泥浆、血污和难以名状的黑色粘稠物。孟书平左手手腕上,那道焦黑的疤痕在晨光下异常刺目,深入骨髓的隐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昨夜的噩梦。他右手紧握着父亲那块破碎的怀表,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林新脸色灰败,眼神呆滞,走路深一脚浅一脚,仿佛魂魄还未归位。
雨后的山林,空气本该清新。但他们呼吸间,却依然充斥着那股无法摆脱的甜腻腥气和血腥味。驿站那座吊着青铜铃铛的木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铃舌依旧在风中摇晃,依旧诡异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驿站大门紧闭。孟书平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浓烈的陈年艾草味混合着未散尽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大堂里空无一人,油灯早已熄灭。柜台后的地面上,残留着一大片深褐色、尚未完全干涸的污迹,形状扭曲。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死寂。
通铺的门突然打开一道缝隙,几双惊恐不安的眼睛窥视着他们。一个士兵模样的汉子颤抖着声音问:徐…徐长官呢韦三呢你们…
孟书平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扫过空荡的大堂,最终落在柜台上。那里,独眼老板惯常坐的位置旁,放着一盏擦拭干净的油灯。而在油灯底座下,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纸——正是孟书平之前拍在柜台上的地质所调令。
他走过去,拿起调令。火漆印早已软化模糊。而在调令的空白处,被人用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颜料,画上了一个极其简陋、却透着无尽邪异的图案——一条扭曲的蜈蚣,缠绕着一个鼎的轮廓。
孟书平的手指拂过那暗红色的图案,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令人不适的冰凉感。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向通铺的门缝。那几双眼睛瞬间缩了回去,门被死死关上。
我们走。孟书平的声音沙哑干涩,将那张被标记的调令揉成一团,扔进了冰冷的灶膛。
他没有再看驿站一眼,拉着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林新,步履蹒跚却又异常坚定地走向山外。他怀中的笔记本和那枚冰冷的虫钥青铜片,如同两块燃烧的烙铁,烫着他的胸膛。
手腕的焦黑疤痕在衣袖下若隐若现,在晨曦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纹路,正沿着疤痕的边缘,向着更深处悄然蔓延。
山风呜咽,如同亡魂的叹息。身后的邛山驿,连同山中那座被重新封印的恐怖蛊窟,渐渐隐没在浓雾之中。
但孟书平知道,一切远未结束。他只是捧着一簇从地狱深渊带回的、尚有余温的余烬。这余烬微弱,却蕴藏着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危险火种。未来的路,注定被黑暗和低语缠绕。而第一个听到那低语的,或许就是他自己——通过手腕上那道永恒的烙印。
他握紧了父亲破碎的怀表,表壳冰冷的触感下,秒针永远停在了1919年5月的某个雨夜。而新的时间,带着无法预知的恐怖,才刚刚开始流淌。